见状,沈莺歌心里有了点数。
她从怀里掏出那张图纸递过去,又把烛台点亮送到近前。
看清上面的乌鸦图样时,魏妃先是一怔,又很快冷静下来,她把图纸还给沈莺歌,才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头。
“……应是见过的,只是过去太久,我也不太肯定是否一模一样了。”
“无妨,”沈莺歌收起图纸:“那您能告诉我,是在何时见到的那个人吗?”
沉默良久,魏妃似乎是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拨开那些笼罩在记忆之上鲜血淋漓的画面,一点如豆火光从她的脑海中钻了出来。
她轻轻“啊”了一声,眯起看向烛台的双眼:“我想起来了!是在三皇子宫中,当时有关他与荣将军勾结,意图谋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几次想与他见面,却得知他被陛下禁了足……谁也不能见,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他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肉,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这个做娘的还不清楚吗?”
说到这里,魏妃神色悲痛,泪水从通红眼眶边无声滚落。
“我不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于是,便在一个夜里花重金买通了守卫,得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垂下泪湿的双眼,低声哀叹:“因为是悄悄进去的,所以并未让人通报,我刚走进去没多久,就听到花园里传来争执声,
我心觉有异,便躲在假山后看了过去,当时虽已入夜,但宫中灯火通明,月光也极亮,那时我的眼睛还不像如今这般……我看到经常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被人拦下,两人像是在吵什么,拉扯间那小太监的衣扣被扯落,露出了胸膛……”
魏妃眉心微拧:“他看起来并不似寻常内侍那般纤弱,反倒结实得很,而在他胸口上,正纹着一只这样的乌鸦刺青,不过当时他很快就遮了起来,再加上过去太久,我并不能确定是一样的。”
沈莺歌问:“当时与那名小太监发生争执的宫人您还记得是谁吗?”
“你要找他?”魏妃苦笑了下,摇摇头:“找不到了,他也死在了那场谋逆之乱中。”
刚升起的一线希望再度破灭,沈莺歌也不由得沉默。
只是有一点她仍心存疑虑。
当初荣利被定罪,是因为有人发现了他屯养军械与私兵的证据,人证物证具在,而户部尚书杨辛也被人从家中搜出了贪墨税收的账本,可三皇子沈珩呢?
他贵为皇子,若无实证,以他当时的声势,怎会被轻易定罪?
这么想了,沈莺歌便也这么问出了口。
魏妃正要开口,却忽地咳嗽起来,她唇上血色尽褪,脸色惨白。
沈莺歌连忙去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当年沈珩被处死后,魏妃便大病了一场,还没来得及好利索就又被打入冷宫,因此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一直不见好。
见她状况不佳,陈明薇扶着人躺回床上。
她起身望向窗纸有些破损的地方,接过了话头:“这件事我也多少知道些,除了从杨辛那搜出来的书信往来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东西,便是锦衣卫在三皇子寝宫中找到的半块虎符。”
“虎符?”沈莺歌惊道。
“没错,”陈明薇点头:“那半块虎符原本该在荣将军手中,却出现在了三皇子寝宫,也正因如此,才彻底坐实了他们勾结谋逆的罪名。”
“那虎符后来去哪了?”
陈明薇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太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如实道:“自然是被陛下收回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沈莺歌心头升起。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
她们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魏妃忽地拉住陈明薇,眼睛看向的却是沈莺歌的方向:“这件事……真的还能查清吗?”
愣了下,沈莺歌点头:“只要确实有冤情,就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魏妃心绪起伏,不再开口。
她们走后,她才拿出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玉佩,像过往的千百次那样,缓缓摩挲过表面镌刻精致的纹路。
从冷宫出来后,沈莺歌先把陈明薇送回了景坤宫。
她刚转身要走,却突然被人喊住。
陈明薇欲言又止了下,才道:“你……好好保重,不论能不能查清真相,自己都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沈莺歌心头一暖:“好,我会的。”
“还有,你若是忙完了这阵子,有空就常来坐坐,”话刚一出口,她又赶忙解释:“到时你就走我们今天走得那条小路,我会提前派人去接应你,不会被发现的。”
笑意被酸楚冲淡,沈莺歌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说完,她这才告别依依不舍的陈明薇,向宫外走去。
——
夜里,沈莺歌回到指挥使府,刚躺下没多久,便收到芷昔的传信。
担心引起别人注意,她没有点灯,只是燃了支火折子。
昏暗火光下,甫一看清字条上的内容,她脸上登时浮起不可抑制的欣喜,就连这些日子盘桓不去的愁云惨雾都好像被冲淡不少。
她将字条小心销毁,摸黑换上一身夜行衣,撑开窗户小心向外张望了一眼,才将窗扇推开翻了出去。
虽然是在自己府中,但她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却好似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避开守卫,小心潜到了临街的一边。
几个起落之后,她顺利从指挥使府中溜了出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沈莺歌轻车熟路地登上了拈花阁顶楼。
她翻窗进去,还没落稳脚步,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对方语带笑意:“你这溜门翻窗的功夫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沈莺歌转身看到屋内的人,顿时鼻子一酸:“原先生,凌大哥……”
许久未见的原颜朱啪一声合上羽扇,敲了敲身旁不动如山的凌烽,打趣道:“哎你看看,我就说她定是想极了我们吧?都要掉眼泪了……你输了啊!十两银子,不许赖账!”
凌烽目不斜视:“我从未答应你的赌约。”
原颜朱摇头:“你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般无趣?怪不得到现在都讨不到媳妇!”
早已习惯了他这般做派,凌烽对此充耳不闻。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沈莺歌,声音冷硬:“若不是追月传信,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们实情了?”
喜欢宦谋卿色请大家收藏:(www.akshuwu.com)宦谋卿色爱看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