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兵强马壮,南岐也不遑多让。
由于所处地势的原因,他们的骑兵尤为矫健,当年也正是因为这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大雍才在人数占优的前提下还与对方僵持许久。
而此次大雍国库空虚,后力不足,南岐却是有备而来。
边关频频来报,却都不是好消息。
乌兰城战况焦灼,周何巍率军守城,南岐久攻不下,两方你来我往,谁都没多讨着好处。
——
这日,容久接到旨意,说沈阙宣他入宫觐见。
一切都与从前并无分别。
十年来,他曾无数次接到过这样的旨意,但这次出门前,他将逐暖浮寒叫来,分明面色如常,说的话却让人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他说:“以后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去找应指挥使,从前如何待我,今后便如何待她。”
说完,不等他们回应,他就已经离开。
等浮寒回过神来,登时大惊:“逐暖,督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我...我脑子不太好,你分析一下。”
逐暖望向门外,那里早已看不到容久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眉头紧拧:“可能就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浮寒急得团团转:“那可怎么办?前几日督主说让把东西都准备好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他都没吩咐我到时候该做什么,现在看来……他早就决定要自己去,去……”
说到这里,他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去孤身赴死吗?他实在说不出口。
见逐暖不说话,他更着急了:“这种时候你就别装哑巴了!怎么办啊?你脑子好使,快想想!”
说着,他开始满地乱窜,双手抱头,试图想出个力挽狂澜的法子。
沉吟半晌,逐暖道:“督主不是已经告诉我们怎么办了吗?”
浮寒一愣:“什么?”
“去找应指挥使。”
“应歌?”浮寒纠结得五官都快皱成包子:“能行吗……”
逐暖叹气:“不然呢?靠你我吗?”
“好吧好吧,也只能这么办了!”
打定了主意,浮寒便拉着逐暖马不停蹄地去找沈莺歌。
不过,在他们去之前,容久要更快一步。
他并未露面,只是远远地看着沈莺歌与身旁的人交谈。
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近乎贪恋,像是看着无法割舍的珍宝。
沈莺歌正与孔川商量着祭天大典的事宜,忽然似有所觉般抬头,看向远处转角。
秋风飒飒吹过,那里空无一人。
她觉得奇怪,皱了皱眉,总觉得心头有些不舒服,仿佛空了些什么似的。
——
等她从逐暖和浮寒那里得知消息,匆匆赶进宫里,容久已经从养心殿出来了。
看着身旁跑过的宫人,以及大呼小叫的吴启胜,她不由得呆立原地。
前所未有的寒凉兜头浇下,让她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连骨头都冻出了冰碴子。
容久朝她走来,和煦阳光披在肩头,为他描出一圈朦胧不清的金边,连唇角笑意都衬得格外柔和。
冥冥之中,他走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步。
沈莺歌气喘吁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中浮起水汽:“你做了什么?”
容久在她面前站定,第一次不顾旁人目光,堂而皇之的于阳光下擦去她的眼泪。
“我与他做了一个交易,”他收回手,将一个冰凉物什放进她掌心:“他让我前往边关监军,三日后起程,我告诉他,只要他同意重审谋逆案,我就答应。”
沈莺歌蓦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你是——”
“我没有明说,但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容久牵住她的手,闲庭信步般向宫外走去:“相关证据已经集齐,你可以让逐暖他们帮忙,只等旧案重启,公之于众便可。”
宫人带着御医迎面跑来,看到他们甚至来不及行礼,着急忙慌地拱了下手,便小跑着离开。
一路上,其他人看到容久牵着沈莺歌走过,无不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直到坐上马车,沈莺歌也还没回过神。
“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同意……”
“怎么不可能?”容久垂下眼帘,嘴角掀起诮讽弧度:“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鸦青被你重伤,太子和二皇子各怀鬼胎,他若不同意,我一旦脱离他的掌控,朝堂局势便会失衡,到时太子与二皇子必起争戈,内忧外患,他这个位置也就坐不了几天了。”
而且,如果两位皇子动手,不但会影响朝堂局势,更会危及边关战况。
军心溃散,南岐借题发挥,那可就不是重启旧案这么简单,沈阙再自私自利,也不会想看到国破家亡。
沈莺歌久久无言,容久看到她的样子,哑然失笑:“是觉得我太狠了?”
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沈莺歌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这不太像你一贯的风格,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怔了下,容久笑出了声。
他笑得眉眼弯弯,沈莺歌顿时双颊一红,嗔怒瞪他:“有什么好笑的!”
好半晌,容久才堪堪止住笑意。
“我以为你不会想到的,好吧,我原本的计划确实不是这样……陈右相等人现在虽与我站在一边,但其实他们和我不同,除了想要为当年被谋逆案牵连的人平冤昭雪,他们更想要一个仁德治世的明君。
我并不在乎那些,只要能报仇,我大可以借他们之手逼迫沈阙就范,挟天子以令诸侯,重启旧案,太子与二皇子一定不会放过那样的机会,而我只需借沈阙之手,用一纸退位诏书就能逼得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但容久并没有那么好心,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他就会收割所有参与过谋逆案人的性命。
他或许会死,会与他们同归于尽,但他早已一无所有,所以他无所畏惧。
盯着他看了半晌,沈莺歌问:“那你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容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意氤氲:“因为我突然想试试看,如果我换个委婉些的方式,是不是就能让自己活下来。”
从前他无牵无挂,像个被仇恨与噩梦驱使的孤魂野鬼,一无所有的人当然可以孤注一掷。
但现在,他心有牵绊,便想为自己讨一个将来。
一个……有她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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