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悟念又端起了那副“住持”的稳重派头,与中年男人攀谈起来,但这次沈莺歌再没笑他。
她望向那被有序分割出的几片菜圃,眼中眸光明灭不定。
之前只听说白悟念收留了这些人,却不知道是如何收留的,本以为对方只是给他们提供住所及一日三餐,现在看来,竟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两人的闲谈告一段落,中年男人朝沈莺歌看了过来:“这位是……”
白悟念捋了捋胡须,从善如流道:“哦,这位是老衲之前云游时认识的朋友,也不怕你笑话,老衲还与他拜了把子,结成忘年之交。”
沈莺歌抱拳道:“在下应歌。”
刚开始普安寺要收留这些流民时,他们也有诸多顾忌,毕竟这里曾出过一个蒋泉,这位住持的“辉煌往事”听上去也显得不太靠谱,不过比起生存,这些对他们来说就无关痛痒了。
来普安寺的这段日子,流民们对这位住持的过往事迹多少都听说了些,因此,现在听他说自己与面前这个年轻公子拜了把子,也并不觉得惊讶。
于是听到这话,中年男人顿时放下了对沈莺歌的防备。
他笑着摆摆手,赧然道:“应小哥不必客气,我们把住持当成恩人,你既是恩人的朋友,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沈莺歌莞尔一笑,道:“大哥客气了,对了,我听说前段时间雍景城内有孩童走失的情况,你们中若是有孩子,可要看紧了。”
闻言,一旁的白悟念朝她觑了一眼。
中年男人也是一愣,拍了下大腿道:“哎呀!这可让你说着了!前几日那小豆子就不见了踪影,我们还以为他是贪玩溜了出去,结果到夜里也没回来,寺里的师父们帮着我们漫山遍野的找都没找到人,本来大家都不抱希望了,谁知这小子前两日竟自己回来了……”
沈莺歌故作惊讶:“竟真有这事?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豆子这孩子激灵,没吃什么苦头,只是饿了几顿而已,这对我们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见她当真关心,男人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我们这些人烂命一条,就算真的找不见人也没法去报官,后来听小豆子说,他们是被人牙子掳走了,走了好远,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就突然又被一群黑衣蒙面的人救了!嘿!你说这奇不奇怪!”
“当真奇得很!”沈莺歌点头附和。
男人笑着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泥土:“管他呢,说不定是他们自己内讧,又或者是黑吃黑!人回来就好!”
“那倒是,以后可得小心些了。”
三言两语间,沈莺歌便迅速与对方熟络起来,两人相谈甚欢。
告别了中年男人后,她又跟着白悟念继续向院子深处走去。
男人站在田埂上,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怎么总感觉这位应小哥有些眼熟,名字也有些耳熟……”
他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终断定是自己想太多,摇摇头转身回到田间继续浇水去了。
走出一段路后,白悟念仍时不时用余光瞥她。
最后终于忍不住,他压低声音问:“那些孩子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啊?”沈莺歌摇了摇头,面不改色道:“没有,这案子根本没交到我手里,只是听说而已。”
白悟念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沈莺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岔开话题:“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把这些人安顿得如此妥帖。”
难得被她夸一次,白悟念登时被引开了注意力。
他揣着袖子,得意地翘了翘胡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小子多跟我学着点!”
“是是是……”沈莺歌无奈摇头。
在流民们居住的地方看了一圈,两人才重新回到房内。
许久未见,除了询问对方状况外,便是聊些闲话,中途白悟念出去泡了回茶,然而等他回来时,屋内却已没了沈莺歌的人影。
唯有桌上放着一个布包。
他上前展开一看,竟是一沓银票,上面还附着一张字条——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记下了,多谢白大哥赐教,这就当是我交的谢师酬金,万不能再拒绝了。
这是沈莺歌第一次正经地称他为“白大哥”,便让人哭笑不得。
白悟念忍下眼眶泛起的热意,笑着摇了摇头,嘀咕道:“你这小子……怕是把老婆本都拿出来了吧。”
说到一半,他又觉得不太对:“也许……可能,是嫁妆?”
想了想,他连连摇头,暗叹自己从前云游江湖多年,自诩阅人无数,经验老道,这回却是触及到了他的经验盲区。
——
另一边,沈莺歌牵着马慢悠悠地下了山。
分明只是离开了十几天而已,她却觉得恍如隔世,反正时间还早,她也不着急,便准备溜达着回去。
正走到半路,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哭喊与打骂交织的嘈杂声。
沈莺歌眉头一皱,当即翻身上马,朝声源处奔去。
然而待她走近,却听不到声音了,只见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看上去造价不菲,但上面空无一人,唯有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脚印。
一声细微的呜咽从不远处的树林中传出。
好在沈莺歌耳力极佳,这才捕捉到那一丝异响。
她循声赶到时,正看到一人高举钢刀,朝一年轻公子劈下——
“小心!”
连对方面容都没来得及看清,沈莺歌摸出腰间暗器,甩手朝刀身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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