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轻叹了一声,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天真,却仍抚不平眉间褶皱:“可他们还是把郑文舟的两个书童杀了,两条人命。”
容久歪了歪脑袋。
他不记得郑文舟是谁,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根据墨烛的供词反推出沈莺歌的意思。
“他们若没有固执的反抗,或许不用死,”他的声音有些冷,冷得让人听出了些近乎无情的意味。
就算这样,墨烛和琼姬所犯的事,也足够他们被斩首,怎会逃过一死。
沈莺歌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眸微眯,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阵:“不会又是你做的吧?”
容久愣了下,蓦地轻笑出声:“你以为我像对蒋泉一样,留下了他们?”
他笑着摇了摇头:“蒋泉对我有用,所以我暂时留他一命,墨烛和琼姬对我来说可没什么用,更不值得我为他们冒险。”
“那为什么……”
“是陛下的意思。”天边的一线朱红落在容久眼中,如野火燎原。
沈莺歌面露惊异,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好了,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别一直想今天的事,但你要是又走进另一个死胡同,那我可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顿了顿,容久低头看向自己方才捏过对方后颈的手掌,笑道:“或者……我再帮你捏捏?看起来效果不错。”
还没等沈莺歌为“他竟然是在拐弯抹角地安慰我”这件事而感动,就听到了后面的话。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
入夜,月明星繁。
趁容久在房中沐浴的空档,沈莺歌偷偷溜到屋后打了声呼哨,片刻后,一只信鸟扑棱棱地飞来,停在她肩头。
沈莺歌将写好的卷起,塞入信鸟腿上绑着的竹筒。
眼看着信鸟飞远,她才收起视线,往回走去。
今日赵家庄一行,看似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但抽丝剥茧之下,沈莺歌还是发现了点端倪。
其一,村长说他们曾在灾情爆发后的第一时间去府衙找人,却被拒之门外,这倒是与沈莺歌当初从霁城暗桩那里收到的密信对上了——刚开始府衙面对天灾确实没有作为。
其二,那道窥探的视线属于谁,为何要在暗中盯着一群灾民,是怕他们说出什么吗?
这个暂时还未可知,不过沈莺歌已经传信给追月,命他们暗中守在那座山神庙附近,若有异动,找机会告知自己。
其三,不论是村长,那个性格冲动的年轻人,还是后来离开时碰到的年轻妇人,这些人似乎都在隐瞒什么。
他们看起来对官府抱有敌意,却又住在府衙开设的安济坊与善堂中,本就几位矛盾。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村长口中那位名叫“百泉”的人是谁?
如果他也是赵家庄的村民,那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会令其他人讳莫如深,不愿提及?
一路这么想着,沈莺歌很快回到了房门前。
脑中拥挤的凌乱思绪太多,以至于她没发现——房门是关着的。
她习惯性抬手一推,抬脚迈入屋内。
片刻后,一声惊叫响彻夜空——
“啊——”
沈莺歌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慌乱后退,一边伸手指指点点:“你你你……你洗澡怎么不落门栓!”
坐在浴桶中的容久稳如泰山,唇角带笑,连姿势都没动一下。
他好整以暇地曲肘撑在桶沿,单手支颐看向对方:“门栓是坏的,你没发现吗?况且……你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
沈莺歌双颊滚烫,无语凝噎。
因为对方说得没错,之前在桐花小筑时她不但伺候过容久沐浴,还在对方的诓骗下,以为自己面对男色流了口水……虽然看着确实很赏心悦目没错!但她绝对没有那么失态!
“你……你继续!我先出去……”说着,她便捂着眼睛向门口退去。
然而慌乱之下,她错估了门槛的高度,脚跟一绊,身体顿时失衡,向后栽去——
“小心!”容久笑意顿收,扬声提醒。
哗啦!
嘭!
千钧一发之际,沈莺歌双手抓上门框,堪堪稳住了身形。
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她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
方才的两声响动,后者是她拍上门框的声音,而前者则是……容久眼看她就要后脑勺着地,情急之下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没了捂着双眼的那只手,她视线正对着的便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
吱呀——
院中的另一间房门打开,姜嬷嬷举着油灯,摸索着墙壁走了出来。
她本就看不太清东西,现在天色又暗,即使有灯照明也只能看得见眼前的方寸之地,因此她并未发现另一间房门前沈莺歌遭遇着何种窘境。
“小应,是你吗?出什么事了?”
沈莺歌回过头,稳了稳声音:“没事,姜嬷嬷,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回去睡吧。”
姜嬷嬷点点头,笑道:“好,没事我就放心了,那你们也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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