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久的双肩陡然卸力,他颓然跪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似是想像往常一样露出个笑,可惜今晚的一切已将他的心力耗尽,连半分多余的气力都腾不出来。
嗫嚅半晌,他呢喃般低声问道:“……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沈莺歌牵着他的手,理所当然道:“我说过我相信你,也希望你信我,我不会走的。”
容久皱了皱眉:“……可你根本不知道留在我身边,要面对什么。”
“那你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如果我说……”容久抿了抿唇,压下喉间泛起的腥甜:“若你执迷不悟,终有一日会因忤逆犯上失去如今拥有的一切,甚至因……弑君之罪而死无全尸呢?”
闻言,沈莺歌登时心口一跳。
忤逆犯上,弑君之罪?
她之前虽隐约觉察到容久怀揣着秘密,却也没料到竟已至如此地步。
迎着对方的目光,她面色不改:“我想知道原因。”
容久垂下眼帘,遮去颤动的眸光。
许久,他抵着如鲠在喉的不适感,艰涩开口:“与你一样,为了报仇。”
沈莺歌眯了眯眸子:“所以你的仇人是……弘光帝?”
容久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记忆不受控制地破闸而出,身体倏地紧绷起来:“是,但不止。”
“不止?”
话音刚落,沈莺歌便顺着两人紧扣的双手感觉对方在颤抖。
她担心继续问下去容久会承受不住,万一再像刚才一样失控,她能不能再次安抚住尚且不谈,容久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才是个问题。
想到晋陵时他那副风吹就要倒的模样,她真怕自己把人搞垮了,云岫又不在,连个靠谱的大夫都找不到。
“算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容久浑身一震,扭头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沈莺歌顿时大惊失色,伸手去探他脉搏。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纵然她的医术远不如云岫精湛,但也看出来这是因心神紊乱,致使内力失控冲撞丹田所造成的。
她急得险些骂人。
本以为容久只是急火攻心,发泄出来就好了,谁知硬是把自己逼成这样!
容久对此反倒像是习以为常。
他抬手抹去唇边血色,正想开口安慰她自己没事,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喂……你!嘶!”
晕过去的人一头砸在沈莺歌肩上,直将她疼得龇牙咧嘴。
就这样,她维持着一手交握,一手半扶着对方的别扭姿势顿在原地。
不是她不想把手抽回来,而是——她动了动与容久十指相扣的手,试图收回,然而对方即使不省人事,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
沈莺歌:“……”
方才不是还说让她走吗?口是心非的男人!
无奈,她只好连拖带拽地把人从地上扶起,往回走去。
——不远处的幽暗树影中,几个暮雪堂的成员看着眼前的一幕犯了难。
一个面相较年轻的人迟疑道:“我们……是不是该去帮帮少楼主?”
另一人皱眉:“不是说没有命令不能出现吗?少楼主又没叫我们。”
年轻人仍有些犹豫:“可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远诶,那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等扶回去少楼主不得累坏了?”
旁边一直保持缄默的中年人轻嗤一声:“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你看他们那气氛是需要第三个人出现的吗?你们啊,还是太年轻。”
他咂了咂舌,意味深长:“可惜了,沈楼主从前找了那么多良家男子,少楼主都看不上,怎么就看上这么个……”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究是没说出口。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年轻些的那人问道:“许哥,你的意思是,少楼主和那个人……是那种关系?”
被叫做许哥的人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另一人还想问些什么,但看到沈莺歌二人已走出一段不短的距离,赶忙噤声,招呼他们一起跟了上去。
——
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沈莺歌虽医术不精,但懂武。
因此在她把容久带回姜嬷嬷家,又尽心尽力地为其调息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将对方紊乱的内力安抚了下去。
她缓缓睁开眼,抹了把汗湿的额头。
容久无知无觉地躺在被子里,面色比平时要更苍白几分,沈莺歌坐在床边端详着他,视线顺着对方平静的面容描摹而过。
忤逆犯上,弑君之罪……
容久说过的话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响,每一个字都足以令人心神震颤。
她对他隐瞒的秘密早有猜测,可等真的从对方口中听到的时候,似乎又是另一番感觉。
寂静无人的夜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眼看天色将明,折腾了一晚上沈莺歌也疲惫得很,草草洗漱过后便和衣在了容久身边。
沉入睡梦前,脑海中有根弦毫无征兆地挣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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