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于阴影中的两人对视一眼,略一点头,便一前一后纵身跃下。
两道飞奔而过的影子在青石地板上一闪而逝,脚风带起一阵小小的漩涡,落叶与尘土被卷起,又晃晃悠悠飘落在地。
戌时已过,弦月如钩。
几次起落之后,沈莺歌俯身藏在屋脊背后,屏息等待下面那队巡逻的家丁走过。
钱府的守卫比他们预想中更加森严,几乎每隔数丈的距离便有一人看守,此外还有几队家丁不断交错游走,宛如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原本沈莺歌是想去钱东林的书房看看,就算找不到账本之类的重要物品,也有更多蛛丝马迹可查。
但花麓知晓后阻止了她。
他上次去钱府前,曾特意踩过点。
钱东林每晚都要在书房待到亥时之后才回去休息,与其浪费时间在等待上,不如先去对方的卧房中查探一番,只要赶在钱东林回来前离开,到时再去书房不迟。
而且,那块引起他们怀疑的妆花缎,也正是在钱东林的卧房中找到的。
再加上钱夫人早已去世,钱府中只剩下几个住在后院的小妾和填房,所以钱东林不在时,他的卧房一般没有人敢随意踏入。
可以说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路过书房外时,沈莺歌还特别留意了一眼,正如花麓所说,屋内亮着灯,还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投落在窗纸上。
钱府规模不小。
亭台楼阁,雕梁绣柱,无一不缺。
比起雍景城西市那些高官贵胄的府邸也不遑多让,饶是踏叶如风,两人也足足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到达卧房外。
相较前院,卧房附近的守卫更为严密。
蛰伏在屋顶上的沈莺歌看着下面十步一人的守卫,紧紧拧起眉头,遮面黑巾之上露出只点墨似的眸子。
正当她想着要怎么避开下面那些人的耳目潜入房中时,忽地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微凉指尖稳稳落在她眉心揉了揉。
“怎么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带着笑意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霎时激起一阵颤栗般的电流。
平日不带感情的冷冽声线陡然融化,褪去恹懒与讥讽,犹如一盏温酒,淌过之处顿时热意攀升。
幸好此时遮着脸,才不至于暴露飘红的脸颊。
沈莺歌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
罪魁祸首本人微扬眉梢,满眼无辜:“哪有开玩笑?你不开心,这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听着对方头头是道的诡辩,沈莺歌无语凝噎。
……光说不练假把式。
这么会说,之前不过想听句真心话,怎么倒比要了他性命还难。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为了遮掩自己羞赧的心情,沈莺歌别开视线:“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躲过这些家丁进去。”
容久不知她心里正在对自己展开无情的攻击,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下面的人,黑巾上方状若桃花的眸子弯了弯。
“不就是几条杂鱼?这还不简单。”
他倾身凑近沈莺歌耳边,轻笑耳语:“若我帮你引开他们,你要怎么谢我?”
不知何时开始,他便喜欢看对方因自己的言行,而露出与面对他人时不同的神色。
因此,话说出口时,容久便做好了沈莺歌会羞恼低斥自己的准备。
他并不会觉得失望,相反,他乐此不疲。
但这一次,他却错估了对方的反应。
沈莺歌一听这话,颇不赞同地看向他:“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要是你再像上次遇见秃鹫时那样不要命地冲上去,我可没有把握再帮你一次。”
天知道,上次若不是她及时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反应过来,容久会不会跟那些人打到死。
她并非不相信他的能力。
而是这家伙有时候疯起来不管不顾,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
所以,鉴于对方有此前车之鉴,她必须把话说在前面。
容久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登时一怔,双眼都因诧异微微睁大了一瞬。
蓬勃心跳敲打着他的胸腔,让他不由得抬手抚上胸口,才堪堪压制住呼之欲出的海浪。
对方眼中的担忧和后怕,令他滋生出自觉卑劣的欣喜。
遥远天际间凝聚起厚重云层,闪电乍现,闷雷骤响。
黑巾后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望着沈莺歌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沈莺歌还想再说些什么让对方打消念头,却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松了口。
嘴边的话也不得不咽了回去,她愣怔地迎上对方视线,听到他说——
“从今往后,只要有你在,我便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任凭海浪翻涌,风雨如晦。
船锚落下之地,便是他的归处。
敛起翻荡的情绪,容久朝下面那些人抬了抬下巴,解释道:“我会设法引开他们,等下你先伺机进去,等我甩掉这些人后就来找你。”
得了对方的保证,沈莺歌也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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