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她会有这个猜测的另一个论据则是,据钱东林交代,他当年之所以选潘靖作为自己的垫脚石,是因为觉得对方好操控。
那他怎么就那么肯定,即使选潘靖那样一个人微言轻的芝麻官与自己为伍,也能达成目的呢?
要知道,当时的潘靖不过是个穷苦地界的县令,在朝中根本说不上话,不然也不会被赶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所以,要么钱东林是真的如他所说,觉得能不能被选中成为皇商都不重要,要么……他就是有其他手段,足以保证自己不论选谁,都可以得偿所愿。
而依沈莺歌对钱东林的了解,此人无利不起早,怎么会平白做无用功。
在这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中,钱东林和潘靖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是织网捕猎的猎人,还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沈莺歌沉下眉目。
一直以来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被人推着往前走的感觉如影随形。
从鲁阳郡王案开始,到后来的蒋泉,包括晋陵、南岐一行,都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直到现在,这种感觉再次浮现,从前笼罩在眼前的厚重浓雾随着他们一次次的调查,层层散开,如今终于隐约窥见了背后庞然大物的轮廓。
正当她想得入神时,眉间啪地一痛。
“啊!”沈莺歌捂着脑门无辜抬眼,慢半拍地控诉道:“你怎么又弹我脑瓜崩!”
容久莞尔:“看你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再想下去今晚都别想睡了。”
小声嘟囔着声讨他几句,沈莺歌不服气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容久起身理了理衣摆,没搭她的茬:“我先回去了,你暂时别想那么多,可以留到路上再想,权当打发时间。”
嘁。
沈莺歌心道,明明就是你先挑起来的,怎么还倒打一耙。
不过现在确实已经不早了,她也没再继续纠结。
眼看他准备离开,她一把拉过容久的手腕,把方才握在手里的东西塞给了他。
“喏,这个给你。”
容久本就有些惦记她方才在做什么,但又碍于面子,矜持着不肯开口问。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他便故作镇定地拿到面前看了看。
“这是……”
他眼中渐渐燃起一簇光亮,半是惊喜半是迟疑地猜测:“送我的?”
沈莺歌坦然点头:“对啊,你不是说睡不着吗?我小时候睡不着时,就会抱着云初姐给我缝的布老虎,不过现在条件有限,而且……”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垂下视线:“而且我不会折老虎,也不会缝东西,你就拿这个将就一下好了!”
针织女红不是她的强项,就连这个都还是小时候沈非愁用来哄她开心的。
容久看着她,眸光微颤。
仿佛温润的风吹散寒流,某种缺失的东西正在悄无声息中被一点一点填补。
他重新将视线落回手中。
那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双耳机灵地支棱着,身后有一条比身子还饱满的大尾巴。
也正是因此,让它少了几分狐狸的狡猾,更加憨态可掬。
可以想象,若不是纸折的,那条尾巴会是多么的柔软蓬松。
由于用的是信封,小狐狸通身都是淡褐色,烛光落在上面,显得格外温暖。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容久眼帘低垂,唇角衔笑,神情温柔得不像话。
半天没听到他出声,沈莺歌不禁有些忐忑起来,方才“强买强卖”时鼓起的勇气也泄了大半。
后知后觉的羞赧找了上来,她低下脑袋盯着脚尖,强作淡定地问:“你……喜欢吗?”
容久回过神,侧目一瞥,看到的却是她柔软的发顶,红绳绑着的高马尾顺着肩头垂落,发尾晃动出微小的弧度——像极了那条狐狸尾巴。
他不自觉地搓了搓指腹,似乎那样就能揣摩出想要的触感。
与之神态相反,容久轻声调笑道:“不错,你对自己的形象描述非常精准。”
闻言,沈莺歌顿时恼羞成怒。
她伸手就要去夺对方手里的狐狸:“那你还给我!”
容久仗着身高,举起手侧身一避:“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况且,我也没说不喜欢。”
说完,不等对方再做反应,他已经率先向门口走去。
“我很喜欢,谢谢。”
随着房门合拢,只余下一声轻飘飘的话音在屋内飘荡。
沈莺歌在原地愣了半天,忽地三两步跑进内室,扑到被窝里把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像一只顾头不顾尾的鸵鸟。
她发誓,送出去时问的那句话只是单纯想知道对方喜不喜欢,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折了,手艺难免生疏。
可……容久那两句话完全是另一个意思啊!
你对自己的形象描述非常精准……我很喜欢。
之前她一直想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却屡屡被岔开话题,她甚至为此失落过一阵子。
然而现在,这句话在她完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从容久口中说了出来,是巧合吗?还是她想多了?
沈莺歌在床上像个蚕宝宝似的翻滚了半天,把原本整齐的被褥滚得一团糟。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红晕未退,瞳仁黑得发亮。
不管了!就当他说过了!
她扑腾起来吹灭烛火,又美滋滋地把外衣鞋靴一脱,钻进了被窝。
静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把下半张脸往被子里藏了藏,试图用掩耳盗铃的方式藏起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屋外,长夜未央,星河拱月。
这一夜,一只并不毛茸茸的小狐狸,成全了两个人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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