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把见面的地方选在了之前去过几次的碧春楼。
为防有心人暗中窥探,沈莺歌还提前做了易容,改头换面,伪装成了一个面容俊秀的小公子。
而容久自有办法甩掉那些跟着自己的“尾巴”,他一个人都没带,只身赴约。
两人一前一后抵达碧春楼,扯了几句闲话便开门见山地提起来意。
沈莺歌将自己带来的信封推到对方面前:“这是陈德这些年私下收受贿赂,以权谋私的证据,相关人证物证也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事情被掀开,就能立即派上用场。”
只是,要把陈德拉下马,最好不能由容久的人出面,那样难免会引起沈阙疑心。
思来想去,沈莺歌决定让苏含章帮这个忙,但谁知,她跟容久说了之后,对方却不同意。
“不行?为什么?”她不服气地反驳道:“只要找两个人扮成苦主去击鼓喊冤,然后让含章假装路过接了状子,最后把这事送进都察院就成,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也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陈德的女儿丽嫔现在与戚贵妃走得近,他虽没明确表态,但在其他人看来也算是半个二皇子的人了。
而太子与二皇子两派向来不对付,这已是人尽皆知,那么由陶策掌管的都察院来办陈德这事再合适不过,谁也不会往锦衣卫的身上想。
她甚至连怎么打通其中各处关窍都想好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竟然被拦在了容久这里。
容久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不为什么,我可以找其他人帮你,但他不行。”
嘴角抽搐了下,沈莺歌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该不会还在介意之前棠梨园的事吧?还以为霁城一行后,他已经想通了呢。
果然还是不该对这人的心眼抱有太大希望。
她目光灼灼,千言万语都通过眼神流露了出来。
但奈何这人早就在千夫所指的朝堂上练就了一张金刚不坏的脸皮,她这点力度在他看来甚至不如被蚊子叮了一口。
沈莺歌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之前那真的只是个误会,我和含章只是朋友而已,况且……”
说到这里,她忽地顿了顿,脸上扬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
“况且我现在是个‘男人’,他又不是断袖,人家早就有喜欢的姑娘了。”
容久头也不抬地接话:“周何巍的女儿,周锦是吗?”
“对啊,他和周小姐……”说到一半,沈莺歌忽地话音一顿,看向他:“你知道了?”
容久瞥了她一眼,揶揄笑道:“在霁城时他们表现得那么明显,除非我是瞎子,否则就不会看不出来。”
“那你还……”
还斤斤计较?
这下沈莺歌可真是一头雾水了,既然不是因为她和苏含章,难道是因为周锦?
容久敛了面上笑意,轻声道:“你还记得他有个叫郑文舟的同乡吗?”
她当然记得,在晋陵时还是自己带人救得他。
可惜刚开始郑文舟还承她的情,表现得十分和善,自从那次在大街上撞见地痞王大把她“断袖”的事捅出来后,他就一改之前的态度,自己排斥她不说,还要拉着苏含章一起。
要不是苏含章看上去温温柔柔,实际上很有主见,恐怕早就被对方说服了。
沈莺歌点了下头:“记得,我记得他应该是去做了翰林院修撰吧?”
“嗯,”容久垂下眼睫,略显讥讽地勾起唇角:“那你知道这次说你贪功冒进,罔顾命令的话最开始是从哪传出来的吗?”
俗话说三人成虎。
裴长安他们敢对沈莺歌出手,自然事先做了不少安排,引导流言,惹得不清楚内情的人心生猜忌便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可容久这么问,难道……
沈莺歌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该不会是想说,这话是郑文舟传出去的吧?”
容久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弯了下嘴角,眼神轻蔑又冷漠。
这样看来,他话中的未尽之意就已经很明显了。
但无论如何沈莺歌都想不通,郑文舟为什么会针对自己。
如果是因为之前的事,那他看不惯她还可以理解,在苏含章面前说几句自己的坏话也在情理之中,可这次的事就不一样了,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郑文舟……有这么恨自己吗?
踟蹰半晌,沈莺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消息,可靠吗?”
容久眼睛一抬,好笑地看着她:“你是怀疑暗卫的能力,还是太相信郑文舟的为人?”
沈莺歌倏地瞪大眼睛,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
这话可不能乱说!
虽然那些暗卫神出鬼没,没有容久发话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但说不定他们就躲在哪个角落听他们谈话呢?
她可不想落个背后说人坏话的罪名,尤其是怀疑对方能力这种足以引起公愤的事。
容久也没躲,任由她把手盖在自己嘴上,还眼含笑意地看着她眨了眨眼。
沈莺歌现在没空理会这个随处开屏的花孔雀。
她收回手嗫嚅了下,嘀咕道:“……我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讨厌我。”
讨厌到不惜推波助澜,希望她就此一蹶不振,甚至去死的程度。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容久语气平静,像是早已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
“虽然你已经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能与周围人打成一片,并以真心相交的人,但哪怕是圣人,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对他心生好感。”
他眼底划过一丝诮讽。
许多人在看事待人上都很难做到不片面,更何况面对的是锦衣卫这么敏感的身份。
人们总是下意识选择那些自己想看到的,亦或是别人想让他们看到的,若心思深沉之人,当然可以通过伪装自己来影响别人的想法。
……但沈莺歌显然与这样的人没什么关系,甚至经常背道而驰。
不过这些话他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因为容久觉得,她能一直这样反倒更好。
永远坚定地做自己,哪怕会被打倒,哪怕面对残酷黑暗的真相会觉得惋惜难过,但永远不会认输,倒下了就再爬起来,拍拍土擦干眼泪,就又是那个永不服输的沈莺歌。
……就像他们初遇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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