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可行,但是如今局面俨然不能如之前所议……”又一人急促开口。“只能送一人过去是对的,而若只要一人,魏氏不参与此事,自然是我们邯郸氏家门最高,而且我们家也有合适之人。”
“邯郸公够了!”又有人干脆拍案而起。“我们知道那甄度死前泼了你们邯郸氏一盆污水,你们心惴惴,但君侯当日连那曾行刺他的山贼都接纳了下来,并直言用人不疑,何况是你们家呢?至于说合适之人,谁家没有?要我说,还是我们王氏家的……”
“那王公、鲁公、张公三位所言没有私心了吗?”邯郸氏的那人再度抗辩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此番君侯回军,这太行山便清理干净了,第一件事算是做成了。接下来便是秋收时清理田亩、户口,然后要顺势举孝廉、建公学了……你们如此惶急不是想和君侯有所连接,尽量让自家子弟更有把握得到这个孝廉吗?恕我直言,既然只要一人,那你们三家瓜田李下,便都不好参与此事了。”
房登时一片沉寂,之间那被称为张公之人更是摇头一叹:“真的只能送一人吗?”
“诸位,”即便是‘黄县长’自问聪明通透,此时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一般。“到底是何事?”
房又是一片沉默,良久,还是有人说了实情:“既然黄县长接下来要与我们同甘共苦,说与你听也无妨……其实,乃是邯郸令无虑候主政国,下世族、豪强、大户、百姓俱皆膺服,但他行事颇有酷烈之风,诸位叹服之余也有些畏惧,便起了和他结亲的念头,刚才所议者,乃是国名族讨论该让谁家女子去与无虑候为妾。”
‘黄县长’捻着胡子,一时目瞪口呆,他儿子也是一时愕然无语,便是那名一直认真倾听的老实人,隔壁瘿陶李县长也是张大了嘴。
感情这群人争来争去,争的乃是送自家女子给人家为妾?!
当然了,见多识广的‘黄县长’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其实,这也不算什么!
一则,出身地位摆在那里,这些人的族子女送过去似乎也只能为妾;二则,本地大户通过结亲的方式跟有力执政者达成更紧密的同盟,倒也是常见事……
实际,不仅是‘黄县长’缓了回来,便是那边李县长也缓了过来,后者大概是赶路赶得又累又热,还趁没人注意他偷偷从高腿几案取了个大桃子,然后闷头啃了起来。
不过,回到正题,如此一来‘黄县长’倒是确定了一件事情,那是不管这个公孙珣是不是有越矩之举,也不管他是不是行事酷烈……最起码,本地的名族大户都是认可他的执政水准的。
卢子干倒是真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然而……
“不过,”‘黄县长’回过神来,也是继续追问。“若是要联姻,为何只能奉一人,又为何又要抢在公孙县君回来之前呢?”
“这要说到最近发生的一件事了。”有人叹气道。“在君侯动身去北面招降山贼之时,他夫人正好带着他的家眷从辽地老家赶了过来……”
“可是鄃侯之女?”‘黄县长’当即醒悟。“老夫明白了,既然赵夫人已到,那最好是趁着无虑候不在,将人送到赵夫人那里让她拿主意,省的人家夫妻为此事不谐……”
“正是这个道理。”
“但为何又只能送一人?”‘黄县长’忍不住笑问道。“莫不是这位赵夫人为人善妒,与你们言明了只能收一人?还是说无虑候本妾室极多,官寺后面没地方放人了?”
房瞬时又安静了下来,许久方才有一人苦笑道:“倒不是赵夫人之故,也不是无虑候妾室极多……实际,此番赵夫人只带了一个无虑候的妾室来此。不过,襄国长可知道,我们国的郎令赵平,乃是黄门监赵常侍族侄?”
‘黄县长’微微摇头,他是真不知道,但却也反应了过来:“既然是赵常侍族侄,也是鄃侯族侄了……自然是赵夫人族兄弟?”
“然也,”一直没开口的魏松忽然说话了。“这赵平平日在国多有不法,但无虑候到来后却是如驴子见了老虎一般,再无半点动静。而赵夫人既然来了,无虑候又不在,他自然是要去献殷勤外加攀亲的……亲戚有没有攀到我们不晓得,却带回了另一个讯息。”
“是何讯息?”‘黄县长’已然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襄国长可知道赵平曾在洛久居?”那魏松盯着对方认真询问道。
“这老夫如何知道?”‘黄县长’眼见着对方眼神不对,心知大概是自己表现的太大胆了些,被此人看破了几分端倪,便不免有些尴尬。
“那襄国长可认识曹节?”魏松依旧紧盯对方询问。
“老夫认得人家,人家认不得我啊!”‘黄县长’,也是冀州刺史刘焉了,捏着自己胡子晒笑不止,他几乎已经确定,这魏松应该是从自己难以掩饰的志得意满察觉到自己身份不对路了,但是刘君郎终究是有恃无恐,所以倒也不是很在意。“魏公难道不认识人家吗?此人虽然是阉宦,却是阉宦的相尹之辈,凡执政十余年,天下人共知!”
魏松闻言也是摇头失笑,然后便从容解释道:“那赵平听说赵夫人到来,便出城三十里相迎认亲,虽然被撵了回来却依旧兴奋不已,然后忍不住告诉左右,他的族妹乃是无虑候正妻,可那曹节至亲的外孙女却只是无虑候的一介妾室……襄国长你说,他们这些人,又有谁敢去送一堆女子去与当朝执政的外孙女争宠呢?”
刘焉几乎要把自己胡子给揪下来了……卢子干真是个好老师!
“咳!”这时,忠厚老实的李县长却也是一口喷出了一个卡在嗓子里的桃核。
————我是咽下了个一个桃核的分割线————
“昔,本朝太祖为邯郸令,刘焉迁冀州刺史,其以子范驾驴车微服至邯郸,欲行查访,求宿于魏氏园。赵国魏氏松者,故鲁国相也,善相人,知其何为也,乃侃侃而叙太祖之功。焉闻之,默然不语。待夜,翻覆难眠,范问其故,焉起身抚其子背曰:‘观邯郸令为政,乃龙虎势也,吾父子之能不过一驴马之材,驴马欲制龙虎,可乎?’”——《世说新语》.赏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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