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去取书籍的使者刚刚离开,就在司马直于台上称赞孟光,满场弥漫着一片快活的气氛时,忽然间,一骑白马匆忙而至,不管不顾,从北面疾驰到了辩经的地方,临到跟前,这满头大汗的骑士才翻身下马在公孙珣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众人纷纷停下,如司马直、张范这种人自然是恬淡沉默,其余年轻士子还有围观的卫将军幕府众人、郡吏、郡中豪右却忍不住交头接耳……毕竟,这次射犬聚春社大会本就是为了安抚人心才搞出来的……这又出了什么事情呢?非得到此处汇报?
公孙珣见状不以为意,一边双手抱住已经睡着的自家女儿,一边坦然坐在地上直言:“诸位不必惊慌,乃是隔壁魏郡学着我们以井田制安抚百姓,时间上却赶不及,春耕缺少种子,所以魏郡太守请左车骑将军皇甫公出面,遣使者至此,希望能从我们河内这里借几千石种子过去,秋日时愿双倍奉还。”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张范当即起身表态,说家中尚有余粮,可以充作种子,愿意献出来无偿赠予魏郡百姓……这下子就更是皆大欢喜了。
当然了,喧闹声再起,众人的称赞对象理所当然的换成了本地士子领袖张范……好在张范是个恬淡性子,倒并不是很在意。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公孙珣刚刚以公私两便的理由打发了张范亲弟张承去做此事,那边忽然又有一白马骑士不管不顾匆忙自南面郡城方向打马而来,然后跟前一位骑士一样,再度小声在公孙珣耳旁说了几句话。
这一次公孙珣微微色变,善于察言观色的众人一时安静如初。
“不是什么不能与人说的事情。”公孙珣见状一时叹气,然后摇头言道。“也瞒不住……诸君,十一月时凉州便已经反了,湟中义从和河关盗匪聚在一起,羌汉并起,推了一个叫北宫伯玉胡人和一个叫李文侯的汉人为首领……当日因为地处偏远,而且乱象不大,所以并未来得及传播开来。但刚刚得到洛中讯息,护羌校尉冷征引凉州兵马自行前往镇压,却被反贼设伏,全军覆没,冷校尉当场殉国……这才震动朝野。”
众人也是一时无言,半晌,还是司马直微微摇头:“如此轻易便死了一个两千石,凉州素来又是乱源,局势怕是难以善了……”
“谁说不是呢?”公孙珣微微摇头,并没有深入讨论这个问题的想法,实际上,眼看着用作奖励的数百卷图书被取来,他已经准备即刻结束这次辩经聚会了。
但是,就在此时,又有一骑白马疾驰而来!此地的士子、属吏、豪右纷纷色变。
公孙珣见状尴尬失笑,稍微解释了一句:“其实,这不是事情骤然突发,而是说正旦假日刚过,之前州郡讯息方才于州中、洛中汇集处理,这才一一出现。便如刚才凉州之事,分明是冬日间的事情……何事啊?”
说着,公孙珣却是亲自起身,抱着女儿远远迎上了这名骑士。
这名义从翻身下马,面色紧张,看了看周边诸多人士,这才小心低声汇报了一件在郡府那边急忙让人送来,且只能说与郡守的讯息。
公孙珣听完之后面不改色,只是微微颔首:“且待我将图书赏下,再回郡府处置。”
说着,他便将怀中阿离递给旁边一名赶紧赶上来的仆妇,让其帮忙扶持。但就在此时,不知道是声音过大还是动作过大,阿离微微揉了揉眼睛,并在仆妇手中顺势发问:“大人,什么是大疫?”
还带着奶音的女童甫一发声,周边人俱皆惊愕失措。
然而,公孙珣宛如没有看到周边人脸色一般,只是弯腰笑答道:“所谓大疫,乃是指有些疾病能够传染给他人,以至于很多人一起得病的事情。”
“那什么是传染?”阿离依旧问个不停。
“问的好!”公孙珣笑着站起身来。“所谓传染,乃是指病气能以风、水、虫等物过度,从患病人身上转到另一人身上这一过程……譬如这次在中原流行的伤寒,据说便是以脏水来传播的,伤寒的病气在水中能存留许久而不为人知!不过,天下间的病气多为阴秽之物,天然惧热怕光,所以,平素间若是能勤洗手,只喝煮沸后的水,再不与得病人直接触碰,那便不必担忧得病!”
阿离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自家父亲为什么要说什么多,再加上困意还在,便立即偃旗息鼓了。至于在座的其他人,虽然心里明白这位郡守在安慰众人,却也多少因为对方的镇定自若和那不靠谱但却未必不能行的科普而稍微镇定了一些。
“中原天热的早,又起了伤寒。”公孙珣正色回首言道。“但究其根本,乃是去年战乱,百姓流离,这才让大疫有机可趁,换言之,此番伤寒大疫迟早要一路北上,席卷肆虐河北!但诸位也不必惊慌,尔等都是饱学之士,应当明白,若是我们河内秩序井然,上下皆无失德之举,又能处置得当,那就必然能将此番伤寒大疫压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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