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战战兢兢,只能赶紧起身行礼,满口称是。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也没心思讨论经学了……毕竟大疫之下可不管你是三公还是黎庶,以这年头的医疗水平,得病的话真得听天由命。而公孙珣将装满图书箱子的钥匙象征性的递给了孟光后,便也匆匆携着爱女与门下属吏纷纷返回郡治怀县,以处置安排此事。
最紧要一个,还是要立即动员宣传防疫。
而说是动员宣传,但公孙珣的知识却只是从公孙大娘那里传来的三把刀……所谓四件法宝,烧开水、建厕所、戴口罩、填臭水沟……唯此而已。
然而你还别说,这几样对上别的病倒也罢了,对上伤寒还真就是对路了!因为伤寒病菌正是在厕所、脏水沟这些地方最为繁盛,并主要靠着生水传播。只不过,春耕已经开始,河内百姓还要忙着春耕,还要修筑厕所,还要砍柴煮沸水,怕是这个春日注定要格外辛苦劳累。
当然了,退一万步说,劳累辛苦也总比大疫到来,直接听天由命等死要强吧?
实际上,这话反过来说,中原和河北那边便是想不听天由命都难了……那边十室五空,并不是真的死了一半人口,而是说为了躲避(或者干脆是主动参与)战乱,两地人口近半都选择了迁移和流离。
大量的移动人口注定了卫生的糟糕,无论是厕所还是开水,对这些人而言都无异于天方夜谭……他们注定要成为伤寒病的移动传播源,也注定要死伤枕籍。
一番辛苦讨论与安排自然不用多说,眼见着送信的骑士们纷纷连夜往各县邑而去,天色此时也黯淡下来,公孙珣便在郡寺堂中与一众幕府人员一起用餐。捧上来的乃是烧鱼、粟米饭配上春日新鲜采摘后铁锅翻炒的野菜,外加每人一小壶浊酒,这让一冬日都没见到绿色的众人胃口大开,心情也随之变得稍微松快了一些。
其中,戏忠是个比娄圭当年还跳脱和随意之人,也是张口就来:“其实也不尽然是坏事,最起码,春耕后义公兄他们倒是不用辛苦入北面大山中剿匪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反应不一。有些古板持礼的其实早就看不惯戏志才平日的散漫无礼,只是碍于公孙珣格外看重他,这才忍让一时,故此倒是冷哼了一声;而其他普通郡吏,还有非河内的老人,以及韩浩、方悦、郝萌等以武职服侍公孙珣的本地人,则纷纷随着公孙珣哄笑起来。
毕竟,戏忠说的是句天大的实话——疫情一来,甭管如何,那些之前聚众为匪之辈宁可在山里饿死怕是都不敢下山来乱跑的,尤其是河内的盗匪大多躲在与冀州、并州交界的太行山脉中,那里必然会受到瘟疫的直接威胁。
“其实还是那句话。”众人笑完之后,话匣子也算打开,娄圭便不由摇头感慨言道。“魏郡缺种子也罢、流民太多也好、伤寒疫病躲不过去也行……归根到底,这中原、河北的事情还是要算到去年的战乱的头上。当日程仲德直入君侯身前嘲讽我时曾言,说战乱的麻烦要等到战后才会慢慢出现,如今看来倒是没什么错的。”
“难得子伯大度。”公孙珣想起当日往事更是一笑,却又忽然肃容,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且不提中原河北,其实凉州之乱,阿范与阿越信中却是提及了另外一些事情,我刚刚回来方才看到,忘了跟你们细说……韩文约反了,而且还做了贼首!”
堂中诸人纷纷一愣,但除了那日招待了韩遂的几名心腹外,其余人却旋即茫然起来。
“韩遂当日如此恳切,为何会反?”戏志才忍不住放下手中酒壶,正色言道。“依我看,其中必有曲折。”
“不错。”公孙珣点头感慨道。“按照我这两个弟弟在洛中的猜度和打听,大概是因为韩文约当日在洛中便对新任凉州刺史左昌有所不满,引得对方深恨于他。然后此番左昌一到凉州又听闻了叛乱之事,便停在了最东面的汉阳郡驻足不前,反而让韩遂代行州事,配合护羌校尉冷征剿除叛乱……”
“事败被俘?”吕范登时醒悟了过来。“然后韩文约凉州名士,又在州中履任十载,颇有声望,故此被叛贼挟持着做了首领?或者直接打出了他的旗号来招揽人心?”
“洛中私底下都是这么猜度的。”公孙珣扒了两口饭后点头道。“都说韩文约也好,另一个被俘的名士边章也好,可能确实偷生,但未必就真降了,更不要说做了贼首。但左昌不是厌恶他吗?所以直接一封奏疏认定了韩遂做了反贼头子,朝廷为了安抚前方还须倚仗的方伯,便正式悬赏了他。”
众人纷纷默然。
“然后还有一事。”公孙珣继续面无表情言道。“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小道传闻,听人说,护羌校尉之所以全军覆没,乃是因为左昌在冬日间于汉阳倒卖州中军粮数万斛……这话是凉州从事盖勋写信给我师弟傅燮时提及的,大概是想让傅南容在洛中出些力气调走左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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