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塘,大埔道,五百多名东莞籍劳工,已经汇集在村口,竹草搭的灵棚前,摆满廉价的花圈。
一幅棺椁停在竹棚中,时不时有人前往上香,孤儿寡母的哭嚎声很是悲哀,但大多数却都汇聚在棚外,表情紧张,语气激昂。
阿伟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磕着问道:“红包都发下去没?”
“发了,同乡兄弟一人两百块,自己人五百,其它客人五十。”小弟阿吉说道:“越来越来的同乡,屋村人正往这里赶。”
阿伟嗤笑一声:“有钱收当然来,没关系,有洋人出钱继续发,好不容易为同乡争取来的福利。”
阿吉窃声道:“再晚来的少发点呗?每人少发二十,留下来的钱都够买楼了。”
阿伟斜眼瞟他,喝骂道:“放伱妈的屁,都是卖命钱,每一分都要发到位,否则我先扒你的皮!”
阿吉连忙说道:“是是是,伟哥。”
“嗯。”
阿伟点点头,回头扫视四周,见有兄弟一边抽烟,一边在搬瓶子,连忙上前把人踹翻:“不要命啦!”
“这些都是会爆的!”
兄弟被人一脚踹翻在泥地里,望见是大佬,不敢辩解,连忙爬起身跑到旁边去抽。
“衰仔。”
阿伟咒骂一声。
只见,四周有人分发武器,有人在分配啤酒瓶,也有人讲话聊天,场面不像是祭拜逝者。
更像是一场江湖聚会。
港岛绝大多数建筑工人都是为鬼佬开工,对于收鬼佬钱其实没多大心理负担,没人组织的话体现不出什么,一旦有人组织马上就能拉起一批人马。
再加上有同乡工人被杀,以出殡的名义集会,很容易引起东莞工人的同仇敌忾。
阿伟就是以手下人马为核心,同乡工人为主力,再花钱吸引不明所以的屋村人来做事。
石硖尾,徙置大厦工地所在路段前,一支又一支的军装部队,手持藤盾,腰挂警棍,踏步抵达预定街道。
何定贤背后就是徙置大厦工地,里面的工人依旧施工,大门严严实实的锁好。
“哗啦!”
伴随着最后一支军装警察抵达,街道上传出命令:“就地休息!”
“是,长官!”
一百五十名军装警察大声应命,动作利索,整齐划一的蹲下坐好,在一段空地前席地而坐。
这段不足一公里的道路两旁,足足坐有近七百名军装警察,第一批部队已经抵达半个多小时,在烈日下洒的满头大汗,第四批部队则刚刚达到。
这些部队全都是由“油尖旺”,“深水埗”的刑事组、军装组集合而成。
刑事组探员们特意卸掉配枪,以免造成大规模的抢夺枪械事件徒增伤亡,以军装警察的装备投入一线作战。
率尖东华警抵达现场的华探长陈立满头大汗,匆忙上前,语气亢奋的喊道:“阿贤,全到齐了?”
“全数到齐!”
何定贤手上拿着一个电子喇叭,回头答道。
蔡探长、曾探长二人正站在身侧,至于各区军装警长、组长、探目则都呆在部队中准备行动。
“阿光,少珂。”陈立点头同二人打过招呼,何定贤则拿起一瓶水递上,同时猪油仔让公司调来的伙计,把早有准备的水罐分发给尖东华警。
尖东距离九龙塘最远,中午集结出发,正好赶在傍晚前抵达,颜雄、阿乐、孟元达等人则带着旺角便衣组分散在长官们四周作一层最后防线。
“贤哥,消防署到了。”这时阿鬼小跑上前,立正敬礼,随后颜雄又前来报告:“贤哥,白车已经准备好,东华三院准备好一百张病床。”
“一百张不够,打电话让他们多加点。”何定贤面色冷峻,吸着烟斗,颜雄立即敬礼:“是!”
“你让消防署的人往后靠,车往前排,必要时可以充作防御阵地,而且车上的水炮不仅可以压制人群,还可以压制大火,我不希望有大火再烧着民宅。”
阿鬼出声说道:“是!”
街头,消防署的华人消防员正打开水喉,连接水管,动作迅速,不敢耽搁。
无论消防署鬼佬对警队内的斗争怎么看,在石硖尾大火之后,消防署已经见识到港岛舆论的可怕。
有些火照样收开喉费,有些火,不得不往上冲。
陈立见状问道:“东莞佬丧礼进行的怎么样了?”
何定贤冷笑一声:“还在大埔道的灵棚烧香,人数已经超过七百,最迟再过半小时就会出发。”
“那时候天都黑了,危险性大,既容易浑水摸鱼,事败也可以分散逃走。”陈立皱起眉头:“带头的扑街仔读过《孙子兵法》啊?”
“我管他是读《孙子兵法》还是读《春秋》,我同兄弟们站在这里等他们来!”何定贤用手指指脚下:“今夜,他们替东莞佬出殡,我替他们出殡!”
大埔道。
阿伟、阿吉、强水一共三位东莞班主,四个同乡马仔,总计七人手持香火,跪在灵棚外的一张木桌下,朝着关圣像长长三拜,身后总计十二名马仔随之拜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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