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造反事情慢慢平息过去,但萧玄泽心中明白,他在北晋的生活不可能再平静下去了。
张将军的劝说明显是一场阴谋,是萧珣故意让他引诱自己,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在父皇面前揭穿。
从一开始张将军在众人面前提到造反这两个字起萧玄泽就开始怀疑了,如果张将军真的是为自己着想,真的希望自己弑君夺位,他完全可以私下跟自己说。
而且他十分直接提到了造反,根本不给任何人考虑的余地,目的就是想将所有人网死在这个阴谋中,以绝后患。
冷静下来后的萧玄泽想,萧珣此人并不够聪明,也没有多能沉得住气,否则他就不会这么轻易反被自己将了一局。
但他得意就得意在,他是北晋尊贵的太子殿下,未来的陛下,他手底下有无数能人为他筹谋。
有生以来,萧玄泽第一次对萧珣太子地位的合理『性』提出质疑,他真的配作太子吗?为了一己私利拖无数人进地狱?
这样的人要是做了皇帝,可真应了那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但是,境况没容萧玄泽思考更多了,紧接着发生了一样事,颠覆了他所有的想法。
十月末的一天,云妃被指控以巫蛊术咒怨陛下,皇后娘娘亲审,人证物证俱在,云妃辩无可辩,在凤仪宫当场吐血。陛下大怒,将云妃打入冷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萧玄泽在皇帝寝殿外跪了整整三日三夜,以死相『逼』,终于求得陛下旨意,得见云妃。
冷宫中,屋檐墙壁破败坍塌,格外阴冷。
原本华丽的宫宇中落满灰尘,墙上彩『色』的瑰丽纹饰成了脏污刺眼的存在,无声讽刺着那些穿着华美而来,一袭白布裹着离去的美艳生灵。
萧玄泽从大门中奔进院子,一路奔入内殿,空旷的殿宇深处始终回响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仿佛这个阴冷之地只有他一个活人一般。
恐惧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他不能想象,为什么从前温柔爱笑的母妃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没有立刻走出来迎接他,还有,为什么跟着母妃的那些宫女们没有出来向他行礼。
为什么?哪怕是出来向他哭诉也好,她们都去哪了?
他屏住呼吸,绕过一扇褪了『色』的屏风,来到内殿的床榻前,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个消瘦人影。
“母妃?”他步子温柔地靠近床榻,蹲下来,柔声唤着。
床上的人影,隔了许久,慢慢地,慢慢地睁开眼睛,“是我皇儿吗?”云妃的声音细弱,很快就破散在冷风中。
“母妃,是我。”萧玄泽应声,他上下打量她,千言万语哽在喉中,一句问候、关心的话也说不出。
因为,他除了能来看她,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云妃伸出手臂抚上他的脸,呆愣了片刻,缓缓道:“你受苦了,你用什么方法,才让他允许你来见我?”
萧玄泽柔声道:“母妃不用担心,父皇没有为难我,母妃,我今日来的匆忙,明日,我会带太医来给您看病的。”
云妃轻又坚决地摇头,道:“我不看太医。”
“母妃”
“娘娘!”凌霜从他们身后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地,哭道:“请殿下劝劝娘娘,让娘娘喝『药』吧,娘娘再不喝『药』,身子会撑不下去啊!”
“母妃,您为什么——”
“我不想活了,”云妃喃喃道,她抓紧萧玄泽的衣襟,像是抓住唯一的一根稻草,哭着望他,“玄泽,我不想活了,我当年为何要进宫呢?我这些年为何会对他那样深信不疑呢?我为何要落到这种地步啊?我做错了什么!”
萧玄泽心酸得快要崩溃了,他只能拼命忍住,劝道:“母妃,现在说这些没有用的,他没有心,您一腔痴情错付已成定局,但您不能就此就不要命,听话,您喝『药』吧,快点好起来。”萧玄泽从凌霜那里接过『药』碗,想要喂她。
“我不喝,我不喝!他为何要骗我?明明不爱我,却骗了我这么多年。”云妃大哭起来,她一向是温柔娇弱的,萧玄泽从不知道,当这样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大哭时,能产生如此大的力量,她的每一声哭喊都仿佛一把尖刀刺在他心口上,刺得他无法呼吸,不得动弹。
云妃哭着哭着,最后笑了起来,“呵呵,他如此骗我,戏我,却还希望我一样骗他,戏他,你说好不好笑?”
萧玄泽微微回神,惊道:“母妃,父皇他来过这里吗?他来过吗?”
云妃流着眼泪,喃喃道:“来过,深更半夜而来,对我说他知道巫蛊一事是皇后故意害我,他将我困在这里,是为了护我平安。”
萧玄泽愣住。
“可那又能怎样呢?他的所作所为早已让我心死,你让我拿什么对他的回护感动?我又如何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与他和好如初?”
“母妃,你要坚强一些,你没了父皇,但你还有外祖父,还有我,你不能倒下。”
云妃惨淡一笑,用枯瘦纤弱的手覆上他青筋明晰的手背,温柔又平静地道:“玄泽,你夺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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