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泽沉默着离开那间后罩房的时候,一向沉寒的目光有些茫然,仿佛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突然有了一颗星的光亮,虽然照不亮夜空,但让人十分在意。
楚恣离见他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奇怪道:“殿下怎么了?里头那人说了什么?”
萧玄泽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放他回去吧。”
“啊?你不——?”楚恣离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我已经警告过他了。”
“殿下可不像会心慈手软的人。”楚恣离微微挑眉。
“不像?”
“好吧,以前像,这次回来反正是一点也不像了。”
萧玄泽顿了顿,总算说了个理由,“他是长公主身边的人,上次我见过他,他忽然失踪,我怕她怀疑我。”
“殿下想清楚就好,留着他,搞不好他会向长公主告密。”
萧玄泽抿着唇,他心中当然知道,死人才最能守住秘密,可是,在知道方才那件事后,他实在震惊得无以复加,根本不想理会李大河,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好吧,我派人把他送出去就是了。”楚恣离一拍手,跟着他的小厮从远处奔来,扑到屋里,又将他蒙上眼睛堵上嘴巴扛了出去。
“你放心,他绝不会知道——诶?殿下?!”
萧玄泽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门口,冲他喊了一句,“本王要去无缘峰,借你的马一用。”接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
初秋风轻云淡,无缘峰上天高山阔,草木依旧葱茏。
萧玄泽端坐在马上,驱马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回忆两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直到他们来到崖顶。
他离开的时候春寒料峭,崖壁上光秃秃的,天地间一片萧索,现在他归来了,可满山的葱茏也没能让他越来越凉的血『液』回暖。
他翻身下马,企图在崖顶周围找找当年自己留下的痕迹,但两年过去,什么痕迹都已被自然吞噬。
站到崖边,往下望了望,山崖下是一大片葱翠的爬山虎,占据了断崖的半壁江山。
当年,他与无影就是被这些错综交织的爬山虎和藤蔓网住,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虽然他捡回了一条命,但让他震惊的是,他在阿烟那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不顾身份坐到了悬崖边,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心中都已被震惊填满,再也塞不下任何恐惧。
李大河告诉他,两位长公主之间有个不死不休的过节,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个不死不休的过节就是他。
阿烟以为他被柔章杀了,于是在柔章被判流放后,亲自到天牢『逼』死了她。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足足在李大河面前震惊了有十秒钟,如果有个人在身后刺杀他,他估计都反应不过来。
柔章竟然是这么死的,她竟然为了他『逼』死了她的皇姐!
为什么?
不是都一而再再而三骗他,利用他了?为什么知道他死了,要做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他方才在后罩房以惨无人道的方式『逼』问李大河时,李大河嚎叫着求饶,复述了当时他听到那部分内容,萧玄泽回想了一遍,又听出了另外的内容。
阿烟,或者说柔缈公主,绝对不是在柔章下狱后才来落井下石,可以说,他毫不怀疑,柔章这件事,完完全全从头到尾,就是玉烟染一手策划的。
接着,他又无法抑制地想起另一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整件事的导火索,柔章在点丹亭上,众目睽睽之下捅她的那一刀,是怎么回事?
仅仅是个意外吗?
萧玄泽从地上爬起来,骑马就往回赶,他应该先去一趟葫芦巷子,找一找无影当年藏起来的信和地契,他不明白,明明已经留下了口信说自己回去了,阿烟为什么还会认为他死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如此,但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长公主府,找她问个明白。
——
萧玄泽一路策马回去,到了大门口一甩马缰,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下来,西塘上前去迎,他指着马吩咐了句:“送英国公府去。”就三两步进了门。
穿过垂花门,过了前院、外书房,沿着回廊绕过后花园,径直往纷纭居去。
一进屋,静影和晚星惊讶地看着他沉默又充满气势地冲进来,半天没说出话。
“长公主呢?”
“长,长公主在周公子那处。”静影还没说完,萧玄泽掉头就走。
她与晚星对视一眼,晚星小声捅捅她,问:“云梦姐姐也在那边吧,她会不会吓到呀?”
静影叹了叹,“还是先担心一下这两位殿下会不会又打起来吧。”
且说萧玄泽大步流星去了周恒衷的院子,把守门的小厮吓了一跳。
萧玄泽看了未看他,只望着屋子淡淡道:“去通报。”
那小厮缩了缩脖子,立刻去了屋里。
玉烟染听到他回禀的时候,正跟周恒衷聊一个最近流行的话本子,她把头转向门口,那里根本看不到萧玄泽的身影,他还站在门口呢,但是,听到他来了,她忽然有种心都落地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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