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高度不够,玉烟染没能完全站起来,她微微弯着腰,两只手隔着厚重的白斗篷撑在萧玄泽肩上,两人四目相视,鼻翼间仿佛只有一寸远,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喷在脸上的热气。
萧玄泽微微仰头,红润的薄唇微微张着,像是新鲜饱满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他的睫『毛』浓密乌黑,目光炯炯有神,像是映入了整个天空的星光;他的眼睛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像是突然浓雾散去『露』出真容的湖泊,眼神如琉璃一般清透,让人心生邪念玉烟染在万分意外且尴尬的处境下,脑子里想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事。
看来坊间传她的那些话本子,不算是空『穴』来风。
萧玄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玉烟染简直觉得自己的心也跳了一样的节拍,她一动也未动。
“你”他的眸『色』瞬间幽暗下去,声音有些压抑得发哑。
“我不是故意的。”玉烟染以最快速度将他这张又招人喜爱又讨人厌的面孔扫了一遍,记在心上,随后装作若无其事退回去,扬扬下巴道:“你看,我自己摘掉了!”
萧玄泽气得牙痒痒,这个家伙明明自己投怀送抱,撩拨他一下却又跑了,他不过捉弄捉弄她,她就要他受这种不上不下的罪,也实在忒小心眼了些!
“殿下你戏弄本宫,该当何罪呀?”玉烟染挑眉得意地笑,容『色』明媚如朝云。虽然被戏弄了有些羞窘,可也得以近距离一饱眼福,自觉不亏,于是这会儿心情甚好,眼角眉梢都掩不住飞扬的心绪。
萧玄泽原本要松的手瞬间握紧,揽住她的腰一个起身,就势把她推到座位上,但又恰到好处地没让她被撞到。
兵家所言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任何时候都不能对对手掉以轻心,想必情场也是如此呢
转眼间,两人的立场颠倒,玉烟染倚靠在马车壁上,被半迫着微微仰头,目光里满是错愕。
萧玄泽屏住呼吸,尽量沉声道:“方才长公主突然撞上我,又是何道理?”
玉烟染缓过神越发惊喜。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又来一次靠他如此近的机会,上天果然待她不薄!
她嘻嘻笑道:“我这不是也让殿下撞回来了?殿下你生气了吗?”
萧玄泽见她越说话神『色』越兴奋,目光越亮的状态,叹了叹,她还真是不将他当男子看啊,明靠那么近,一般女子就该娇羞紧张了,哪会像她这般自在好奇?
她到底对自己有意还是无意呢?
他默默撤回身子,又好好把她的衣裳裹了裹,这才坐下,道:“没有,你可还冷?”
“不冷了!”玉烟染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到处都暖暖的,像是泡在温热的泉水中。
萧玄泽宠溺地望了她一眼,又问:“今日可顺利?”
“顺利,就是太子妃娘娘总不自量力想刁难我。”玉烟染随意道。
萧玄泽若有所思,目光漫上一层杀意。
“话说殿下,”玉烟染往前倾身,眉眼带笑,道:“新年忙碌,许多事扰得人不得安生,不过有些事还是瞒不过我眼睛的,你最近是不是在为什么事苦恼啊?而且同我有关我猜的可对?”
萧玄泽看她一眼,“多疑。”
“不多疑,哪能活到现在?殿下,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玉烟染慢慢收敛神『色』。
“何事?”
“我出狱时,眼睛险些失明,并不是因为突然暴『露』在太阳下被刺伤的吧?我是不是中了毒?”
萧玄泽心中一动,她到底聪慧过人,一般糊弄不得。
他沉默,她便懂了。
“你是不是在追查谁下了毒?”玉烟染的右手在袖子里不停摩挲着软软的绸缎,试探着问。
“是。”萧玄泽很坦然,据实已告,“但因为是新年,能利用的机会很少,目前还一无所获。”
玉烟染只觉得心情又莫名其妙雀跃了一分,分析道:“那种时候,最有可能下毒的应该是宁王一党,可宁王失踪了,贤妃在宫中幽闭,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给我下毒?”
“你怎知自己中毒?卢太医告诉你的?”萧玄泽问。
玉烟染叹了叹,“八皇姐嫁去丘鹿,明面上是有些委屈的,因为这个,卢太医到底与我有些生分了,他没同我说,是我自己感觉的。”
萧玄泽点点头。
“我在狱中就整日昏昏欲睡,若不是给我送饭的狱卒好心,来同我说说话,我都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呢。”玉烟染嘟囔着,突然抚掌道:“不如我们去问问那狱卒吧,我还承他一份情没有还。”
萧玄泽听了难免吃味,心道区区一个狱卒你上什么心!
——
翌日雪还未化,车轱辘滚在上面发出松松软软的声音,他们来到了气派阴森的天牢大门前。
瓦砾的缝隙中都填满白雪,将可怕的气氛柔和了许多。
看守的士兵冰着脸给她请安,玉烟染让东丘送了两坛子好酒过去,士兵就同意给她喊那个狱卒。
“见过长公主”年轻的狱卒忐忑不安地半跪在雪里,不敢抬头,但能看出他眼神飘向萧玄泽,似乎是不敢肯定如何称呼他。
“起来吧,雪里凉,别若跪病了,倒叫本宫不安。”玉烟染淡笑,让东丘将一个包裹递给他,“先前在狱中受了你照顾,本宫一直记得,备了一份薄礼,望你收下。”
狱卒看上去十分惊讶,腼腆地笑着接下东西,又要跪谢。
“不用跪,你别折腾了。你若觉得礼重了,本宫便问你个事。”
“长公主请问。”
“你送给我的饭食,是谁做的,又是谁给你的呢?”玉烟染一眼不错地盯着他,慢慢问。
狱卒道:“饭食通常是后厨房的大师傅做的,但长公主身份贵重,您的饭食是由单独的下人做,出锅后师父会先用银针验毒,确认无毒后才会让我去送。”
“验毒的时候你在何处呢?”玉烟染道,“你不会验毒吗?这么简单的活为何不交给你?”
狱卒道:“长公主,我要先巡视天牢一圈,等师父吃过饭,再替换他去吃饭。至于验毒嘛一开始师父也应了让我来,可许是嫌弃我蠢笨,后来并未如此,总是验好无毒才交给我,这也算是师父疼我吧。”
玉烟染与萧玄泽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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