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开始的时候,玉烟染让下人去请了萧玄泽和周恒衷,又让东丘他们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她说左右他们人少,搬来的第一日,不如一起吃一顿算是个意思,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上多久呢。
晚星回来说周公子有些病恹恹的,没法过来,所以最后只有湛王来了。
“我记得刚下马车时还好好的,过了半天就不舒服了?殿下不是同他一路进来的么?你可瞧见了什么不寻常?”玉烟染坐在桌边问。
萧玄泽摇头,“一直好好的,许是路上走得久了,刚下马车不觉得怎样,过后才晕车。我已经叫他们去找大夫了,你不用担心。”
“自然是担心的,你们好好的跟着我出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这个主人难辞其咎,一会儿用完膳,我们去瞧瞧他吧。”
“依我看还是别去。”萧玄泽担心周恒衷还没从这个打击里缓过神,看到她会『露』馅,便道:“来之前我去见过他了,的确是脸『色』和状态都不太好,这种情况下,他未必愿意见到你,你不如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缓缓的好。”
玉烟染“哦”了一声。
翌日晚,萧玄泽又来陪她用了晚膳,周恒衷照常没来,请的大夫说他只是在路上累着了,需要静养几日,玉烟染便吩咐厨房给他格外做了些吃食。
今日是中元节,传闻亡魂们会在这一日重返人间,是以吃过晚膳大家就早早回了自己院落歇下。
玉烟染却在半夜醒来。
窗外月『色』朦胧清凉,风声透过窗子发出沙沙响声,像是无数纷至沓来的脚步,屋里好像进了一只蛐蛐,躲在某个角落里唱着孤寂的曲儿,唱一唱停一停,好像等着谁去跟它和声。
洞庭就睡在外间,睡得很熟,玉烟染披衣而起,悄悄出了门。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玉烟染觉得今晚格外寒凉。她默默站在廊下,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倘若真有亡魂回到人间,容渊、淑妃、贤妃他们可会来寻一寻她?
她满心想,若是他们来找她,她就给他们讲一个故事,告诉他们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无论容渊、淑妃、贤妃还是她、宁王、太子,都只是皇兄和陈王博弈中的棋子,只是因为她比他们都聪明,她才能活到现在。
不,根本没有什么博弈,从头到尾都只是皇兄一人的阴谋布局,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引诱或者静等三王兄上钩,不惜如玉兮霆的愿放弃了玉容渊和淑妃,她只能说,皇兄为了扫清障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连亲生儿子都能放弃,放弃她似乎也没那么让她不能容忍。
也不知她站在外面吹了多长时间风,似乎月亮往东挪了挪的时候,屋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惊诧地愣在原地,那个人影也万分诧异,站在屋顶时长长的袖子飘了飘,好像险些就晃了下去。
萧玄泽从屋顶掠下来,连忙问:“你怎么不睡觉站在外头?”
玉烟染打量他一下,他一身平日穿的墨『色』长衫,长发没有尽数束起,夜『色』下器宇轩昂,挺拔傲岸,全身上下都带着锐利的锋芒,甚至让鬼魂见了也退避三舍。
“你不是也没睡?”
他晚上有沐浴过,身上有好闻的凛冽香气,像是甘冽的泉水,所以头发只是半束着,她猜测他出去时头发还没干透,但是这会儿他的头发已经干了,柔顺地搭在肩后,如此一来,她判断他出去已经很长时间了。
萧玄泽道:“在想什么?已经过了半夜了。”他解下外衣搭在她的肩上,上下扫了一眼,伸手拔下她头上的簪子,然后在玉烟染震惊的目光里把外衣拎起来,盖在了她的脑袋上。
“你”
“你又有烦心的事?还是之前烦心的事没有解决?”他问。
玉烟染看着他,轻轻道:“是另有烦心之事,殿下。”
萧玄泽静静等着她说。
玉烟染忽然之间有些烦躁,盯着他突然道:“我记得,曾经和殿下说过一句话:于殿下而言,我并不是能让你亲近信任之人,所以,让你不要学八皇姐那样称呼我,殿下可还记得?”
“记得。”
玉烟染上前一步,因为距离更近,她抬头仰视他,又问:“今时我便想问一句,于殿下而言,如今的我可是你能亲近信任之人?”
萧玄泽沉默地望着她,屏息敛气,生怕自己在那双琉璃一样的双眼里泄『露』出任何情绪,他一动不动。
玉烟染固执地望着他,她鲜少这般不善解人意,她明明看得出他不想回答,但就是要他亲口说。
无奈下,他吸了一口气,温声道:“于我而言,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是不可信的,但是长公主可以信我,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玉烟染慢慢垂下头,挡住眼里的失望,轻笑道:“既然你觉得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那你为何还要求我信你?殿下不觉得这是个悖论吗?”
“我不相信任何人,这对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我不会为此感到痛苦,”萧玄泽轻声开解她,“但你不一样,如果你一定要相信谁才能熬过难熬的事,那我告诉你,你可以信我。”
玉烟染摇摇头,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将身上披着的外衣脱下来,递给他,冷漠道:“我不冷,你拿回去吧。”
“你何必如此,会受寒的。”他温声劝道。
“我若冷了,自会回去,或者把洞庭叫起来给我拿衣裳,用不着殿下『操』心。”玉烟染把衣裳又往前递了递。
她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你对我无意,就收回你的关心,说白了,她就是想要他一句真心。
偏偏这个时候,他给不起她真心。
萧玄泽默默伸手接过那件长衫,但第一次竟然没有成功拿回来。
玉烟染紧紧抓着它,鼓足勇气无声凝视他,像是在问他确定要这么做吗?
“长公主。”他轻轻唤了一声,便沉默下去,阴冷的风吹着那件衣裳,吹着他和她冰凉的心。
长公主,多么敬重正常的称呼,不是柔缈,也不是缈缈,就好像这几年的种种都是错觉,他敬她为主人,她待他如宾客,如此而已。
玉烟染慢慢松开手,她是他眼里的聪明人,这种时候自然不该胡搅蛮缠。她抿了抿唇,忽然忧伤地觉得聪明是一种最要不得的个『性』,让她连揣着明白装糊涂都难以做到。
“我困了,殿下也早点歇下吧。”她默默转身,轻轻进了屋子,背手关上门,把他和不切实际的念想一起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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