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黄道吉日,可不知为何,从一早起就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已经下了整整一日,到处湿漉漉的,让人憋闷。
玉烟染坐在窗子旁一张破烂的榻上,靠着灰扑扑的墙,已经看了一整日雨。
“大长公主,该用膳了。”洞庭端了个托盘过来。
云梦从里屋拿了件衣裳出来给她披上,扫一眼托盘,怒道:“又是这些?司膳房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托盘里是一碗白粥,一旁摆着一小碟八宝鸡丝,另有一碟看着不是很新鲜的菜,就再无其他,最可恶的是,那粥都快能照出人影了,里面根本没几粒米。
而这就是大长公主连续几日的晚膳,放在以往,他们府上最末等的丫头吃得都比这好。
洞庭沉默下来,她也气,可她能从司膳房要来的就这么多,皇后得寸进尺,非要踩着大长公主,她若是跟司膳房那些人闹,得到的下场就跟云梦一样,非但得不到任何公正,反而平白给主子丢脸。
云梦见姐姐不说话,也知道她无可奈何,于是红着眼圈撇过脸,装作神色镇定道:“大长公主好歹吃点,奴婢尝过了,没毒,咱们可不能让等着看笑话的人得逞了去!您就少吃点,可好?”
玉烟染一动不动,像是个没有生气的精致木偶,她瘦许多,脸上略显苍白,目光里全无往日的灵动。
“大长公主……”
“拿下去吧,本宫不吃。”她这次开口回答了,许是一日没吃东西,嗓音有些沙哑。
云梦还想劝一劝,洞庭摇摇头,拉着她出去了。
“姐姐,大长公主都在那坐一天了,下雨有何好看的?”
“嘘,你小声点。”洞庭在嘴前竖起手指,轻声道:“皇上今日来过了。”
云梦眼里闪过厌恶,她一早被皇后娘娘拉去六局做杂活了,是以对此事不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皇上每次来,大长公主的心情都不会好,不过一般来说,这种不好一阵子就过去了,今日怎么难过了这么久?
洞庭叹了一口气,半晌后才道:“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六月初八呀?怎么?”
“今日是湛王殿下大喜的日子,今日,他在北晋娶武定侯府的大小姐为湛王妃……我偷听到了他们说话。”洞庭道。
云梦在原地呆了半晌,也沉默下来,像是霜打的茄子。
洞庭看看她,淡淡道:“这便是你当初信任的湛王,他得到了大长公主的感情,却那么就轻易抛弃了,那么快就娶了别人,连句话都没有。”
“也许是被拦下了?姐姐知道的,皇上不许他们联络……”
“那便不联络了?”洞庭抬头,神色激动起来,“当初他就该想到,与大长公主在一起有千难万难!他受了她的情,我以为他心中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你看看现在,大长公主在宫里生不如死,为他倍受折磨,他却在北晋欢天喜地洞房花烛夜!”
“姐姐……”
“怎么能这样……”一向沉稳的洞庭再忍不住,慢慢蹲下身子,小声呜咽起来,“我们从皇陵回来这些年,经历了多少难事?怎么这么久过去,大长公主还要受这份罪?她已经是大长公主,超一品的嫡公主!为何过得还不如一个低等宫女舒心?”
云梦想劝她,听了这些竟跟着一起哭起来,外边的雨好像听见了,也跟着凑热闹使劲下,没一会儿就把房檐下一片地方淋湿了。
“你们俩哭什么?”房门忽然被打开,玉烟染穿着淡紫色素面软缎襦裙站在两扇门中间,三千青丝倾泻在纤弱的双肩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柔软得像是来一阵风就能刮倒。
“大长公主……”两人站起来,赶紧抹掉眼泪,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玉烟染跨出门,仰头看看天。
“您穿得这样少,别感了风寒,还是回屋去吧?”
“心寒尤胜天寒,无所谓的。”她没回避,淡淡道。
“大长公主,湛王殿下……未必是自愿要娶妻。”
“嗯。”
“皇上说的话……奴婢以为不能全当真。”
玉烟染转头看云梦,“你可知他都说了什么?”
云梦一愣。
——
早朝刚过时,玉容涵来到闭月宫,玉烟染正和洞庭收拾箱笼,找出以前挂得一副祥云纱锦门帘,打算挂到寝殿门口。
这东西在以前是用来避暑的,挂上去夏日的阳光照进殿里就不那么烤人了,而现在她们用来避风雨,因为这处殿宇太过荒僻,一下雨又阴冷又潮湿。
两人都够不到门顶,正累得出汗,玉容涵出现在门口,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拿过门帘往上一伸手臂就挂好,云锦的质感很好,垂下来真的像是云霜浮动。
玉容涵淡淡走进屋子里,玉烟染心里一沉,这几次来,他已绝口不提要求,却纵容赵芊雪找尽她的麻烦,铁了心要教她顺从,她落魄至此,他宁可若无其事给她挂上门帘,也不主动要挟,真的是等着她把自己送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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