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兰度仿佛明白了她这种独特气质的来源,是她的目光。
当她看着希兰度的时候,隔着面具,希兰度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她在无声地哀鸣、求救,柔弱又毫无防备。他握长矛的手差点松开,狡诈的猎人在捉住无害的兔子时,内心也会泛滥出类似的情感,不忍心伤害这种可怜可爱、令人着迷的事物。希兰度的信仰是很模糊的,他不相信有一个神明创造了整片天地,但假如有这么一个神存在的话,祂是有怎样精巧的技艺,才能创造出眼前这眼波哀忧的女人?
“你想怎么样?”她凄凉地说,“杀了我?对吗?”
“不是杀了你。”希兰度脱口而出,“我会将你放逐,让你不再危害这片土地的秩序。”
“多么崇高的言辞。”克莱蒙蒂娜叹息着,“您一定是一个强大又智慧的人吧。”
“你的话语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希兰度看到老人的尸身往池底沉去,浑身一凛,“别想用花言巧语对付我。”
“花言巧语?噢,难道只要一个女人在说话,就是在试图戏弄你吗?”她摇头叹息,眉头微蹙,这种神态令希兰度有些内疚,质疑自己是否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我是说,尽量不要这样……不要动。”希兰度又往前走了一步,长矛缓缓朝她的脖子抵去。她忽然决绝地往前,想让长矛刺穿自己。
希兰度不由得后退,把矛回握在手中。
她见到希兰度的样子,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的。”她温柔地靠近,“别担心,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而且再也不回来。”
希兰度认为自己不能看着她的眼睛,侧过身,走到她背后。
“往前走。”他用矛尖抵住她的后腰,“快。”
“有必要这么凶狠吗?我能做什么呢?”她轻轻往前走,希兰度低头,她的双脚也很好看。
克莱蒙蒂娜慢慢地走向入口,身形逐渐远离水池,同时用她独特的、悦耳的声音不停地说话。
“你是谁?”
“和你没关系。”希兰度本来想保持沉默,但她有一种让人倾向于开口的魔力。他话音刚落,就感到后悔。可与此同时,他觉得和她说话是一种很愉快的体验,内心又期盼她多说点。
“你不是这个部落里的人,我知道。”她轻轻地说,“但是你地位不凡,嗯,你很自由呢。”话语中,希兰度依稀能听出她的某种向往。
“自由?”
“是啊,不像我。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吗?……也许你觉得我是个坏人,但当你知道我的过去以后,你就不会再这样想了。”
“……”
“所以,请您听听我的故事吧。”她半是哀求地说,“请……”
噢,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满足你的所有愿望,只要是你——湿毛狗用爪子挠了一下希兰度的小腿,把他从迷离的状态中逮出来。希兰度又一次回过神来,忽然注意到矛尖不知什么时候往下斜去,而她也已经不再往外走,而是回头,用天真纯洁的眼光看着他。
被戏弄、被蒙蔽、被误导。
阿比盖尔!希兰度此时是多么渴望它能够苏醒,告诉他该怎么做,然而不能,它需要休息,他只能孤独面对一切考验,独自在这里寻找出路。一切都要靠自己,现在,我必须——
“我是圣山守卫。”希兰度冷冷地说,“你再说一句话,我必把你杀死,将你沉入水中。这里的人无法审判我,而你将陨落至逝往国度。人们只能看着你苍白的尸体回想你生前的生花妙语。”
她浑身颤抖了一下。
“我——”
希兰度这回没有丝毫留情,矛锋轻轻刺入她的肌肤,鲜血缓缓在白皙皮肤上流出。
她忍着疼痛,往前走去。
不多时,沿着阶梯就来到了大屋的一层。
自上方二楼传出一连串金属碰撞,互相叫骂、混乱推搡的声音。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哀嚎、有人在痛哭流涕。黑暗中四面八方似乎都在传来吵闹动静,湿毛狗一点也没觉得紧张,反而汪汪大叫,加剧喧嚣,然后找了个方向溜了。
希兰度设法从这一片混乱中分辨出有效信息,却徒劳无功。
“你在那!克莱蒙蒂娜!……”之前离开的武士背着皮裹行囊返回,手里拿着一根火把,看到她被希兰度挟持着,气得大叫起来,“你他妈是谁!”
“吾乃炉岭圣峰永恒的看守者,自然凝聚的不朽精魂,应约而来者,诸檀之主,河湖之友,山峦部落的千年盟友……或者你可以称吾为——圣山守卫。”希兰度漠然注视着武士,木质面具冰冷坚固。在火把光芒照耀下,阿比盖尔教他刻下的那些充满寓意的古老刻痕显得更加诡异,其上草本颜料被大雨冲刷,如泣血滴下,更是森然如鬼怪。
“救我——!”克莱蒙蒂娜忍不住哀嚎,希兰度矛尖一抖,锋利的铜刃在她背上又划开浅浅伤痕,这个教训更加深痛。
“你……!”武士敢怒不敢言,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和希兰度对峙,“你想对她做什么?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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