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绫落在书案一角,石父歉疚的看着半垂着头,将脸埋在阴影里的蒋云怀。
“守直,这事有些突然,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样你回去好好想想,等想通了就派人来个信,我也好择日给府上投拜帖,毕竟婚期将至,有些事情……”
蒋云怀动也不动的盯着肆意飞舞在阳光里的灰尘,耳边的声音越飘越远。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遥想那日分别,娇美的少女略带羞怯的递上亲手缝制的防虫香囊,得知自己将要远行,故作淡定却又忍不住殷殷叮咛话语,那柔和的语调,担忧的眼神,无一不说明她心里有他。
怎么几天不见,一切就都变了呢?
蒋云怀摩挲着腰间被摩挲的有些起『毛』的香囊,霍然起身。
石父还在循循劝解,希望他能想开。
蒋云怀的举动惊了他一跳,才要问询,就见蒋云怀抱拳一礼。
“伯父见谅,小婿尚有公务,改日再来拜访。”
石父张了张嘴,想说这称呼现在有些不妥,可看他脸『色』极黯,只得忍了下来。
蒋云怀急切的想当面问问当事人,也就没留意自己话里称呼如今已不合适,见完礼,便迈开长腿,阔步而去。
门扉吱呀着打开,又摇晃着合拢,书房里静谧无声,半晌方传出一声幽幽叹息。
鸣翠院,王氏已经接到蒋云怀前来拜访的消息,春兰奉命在外面晃『荡』了好一会儿,才打听到一点消息,赶忙回来禀告。
当听到蒋云怀脸『色』极差的离开的消息后,王氏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石父跟他具体谈了什么,但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
根据王氏的经验,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很傲气的,从前她就在镇子上就见过,那还不是娶妻,只是纳妾而已,那个秀才家的女儿不愿,那家公子就直接拂袖走了,以后也没有纠缠。
当然,她自动忽略了那家人转天就迁出镇子,最后结局到底如何,谁也不知。
王氏自来就对石家没有归属感,只要不短了自己的嫁妆,石家以后的好坏,石父是否会被打压,她一点也不关心。
确定退婚之事有了眉目,王氏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躲过旁人,见自己相公了。
因为昨晚的事,俞氏现在对她极其紧张,吩咐人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就算睡觉,隔间里也要有人守夜。
王氏现在出个院子都要前呼后拥,更何况是出府了。
张妈妈端来碧荷银耳羹,王氏喝了两口,觉得清爽软糯,便道:“张妈妈,这是什么?”
张妈妈报上名字。
王氏摆弄着调羹,搅得白『色』银耳薄片在浅碧『色』的汤水里翻滚,又津津有味的喝了两口,才放下调羹,道:“这东西就是看着好看,吃起来既不如酸梅汁爽口,也不如肉末小饼实惠,反倒浪费了好些柴火。”
张妈妈眉头略动,压下心里的诧异,笑着应是。
转脸她却暗自琢磨,这银耳羹可是姑娘闲来无事自己研究出来的,往年夏日也最爱喝这一道,再有姑娘自小富养着,平常关心的无非是诗词棋画,偶尔琢磨些吃食女红,就算接了地气了。
那些柴炭物什不过是小钱,又哪里用得着她费心?
张妈妈不着痕迹的瞟了眼王氏,琢磨着,莫非忘了前事,口味也会变,『性』子也能移?
王氏装模作样的拿帕子『摸』着嘴唇,愉快的做着自己的盘算。
用过晚饭,王氏照例喝了所谓的养身汤,张妈妈服侍她躺下,便退到隔间。
因为解决了心头的大事,王氏今天入睡的极快,几乎是转眼,她便已沉入睡梦。
窗外隐约传来一声树叶拍打窗棂的声响,石岚警觉的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纱幔,静静的盯着窗棂。
窗棂边,一个金属的亮光轻巧的拨开窗栓,不待木块落下,窗棂便被打开,一只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将木块抓牢,又缓缓放在窗台边。
窗棂缓缓升高,大手的主人如灵巧的猎豹悄无声息的跃入屋中。
石岚眯了眯眼,尽量轻柔的起身。
纱幔被闯进来的夜风吹得来回摇曳,大手顺着风势将它撩开一道缝隙,『露』出来人俊朗的面容。
石岚确认来人正是自己要等的,心里一松,想到隔间有人,担心他一个不慎惊醒王氏,便提醒道:“张妈妈在隔间。”
来人手一顿,转身去了隔间,再回来便把纱幔整个拉开,将半坐在床上的倩影看了个完全。
“岚儿,”月余未见,蒋云怀难掩心中想念,伸手欲要将她抱个满怀。
石岚连忙侧身闪开,根据之前的经验,王氏可是很警醒的,只要稍有触碰就会醒来。
未免生变,她伸手把悬在床头的熏香荷包拽下,掷进他手里,“我想说的都在这信里,你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石岚的神情很冷也很淡,她跟蒋云怀没有感情,能做得只是尽可能保住他『性』命而已。
蒋云怀并不知道此时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里子,见到心上人这样生疏的对待自己,他心中的一腔热情登时被浇灭,白天石父那些话语好似钉子一字一字的楔近了心里。
“岚儿,你真的要和我退婚吗?”蒋云怀忍不住抓住她的手,低声质问。
石岚只觉神魂一震,无奈的看了蒋云怀一眼,身体的控制权再度被王氏占据。
“你是谁?”王氏睁开眼就见自己被一个精壮的男人拉扯着,登时惊声尖叫起来。
蒋云怀一愣,有些蒙圈。
王氏用力扯了两下,想要把被他紧攥着的手扯回。
蒋云怀是个武将,手上的力道哪里是她这样『妇』孺可抵挡的。
几番挣扎无果,王氏干脆放弃,扯着嗓子朝隔间叫道:“张妈妈,张妈妈。”
隔间里一片安静,王氏预期的人影并没有出现。
蒋云怀细细打量她,从她惊慌疏离的眼神里,他可以确定,她似乎真的不认识自己。
这怎么可能?
蒋云怀只觉得荒谬。
要不是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要不是这张深刻在心扉里的脸没有变,蒋云怀都要怀疑,这个人眼神惊惶,满脸恐惧的女人根本不是和自己两心相许,互约终生的那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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