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烦先生帮我写一封信去稳住他。”程亦风道,“还有冷千山一党的那一堆弹劾折子,先生高才,也一定能帮程某答辩吧?我的官印就是这里,先生帮我一手处理,感激不尽!”说着,一揖到地。
公孙天成摇头:“大人连官印都能随便交给别人的,这……”他还没说完,程亦风已经出门去了。
在军国大事上使用“拖字诀”是十分糟糕的,程亦风很清楚。虽然他几次想把自己的心思扭转过来,强打精神要去和公孙天成好好商量一下应对之策,但是每次又都被自己的惰性打败了,只要一天大青河那边不传出樾军进攻的消息,他就能一天存着侥幸——也许,拖到第二年秋闱时选出一批人才来,可以接替自己的位子也说不定。
当然,这个想法太可笑。他只期望太平一天是一天,或许开春自后,老百姓忙着耕种,就没功夫和崔抱月四处演说请愿,而那时樾国也开始春耕,青黄不接,樾军便不太可能南下了。
带着逃避的心态,抱着美好的妄想,他和臧天任把心思都花在了“节俭过年” 上——但这事办得可谓失败之极。虽然竣熙与他们一拍即合,宣布废除宴乐,但是元酆帝自己有自己的一套,带着丽、殊二位贵妃逍遥如常,每天都和过年一样。其他的亲贵长辈们则认为竣熙蔑视祖宗之法,十二万分的不可取,一齐进言反对。于是,好好的喜庆成了一锅稀粥。竣熙最后不得不妥协,从正月初五开始恢复宴会。
亲贵们就好像几辈子没有吃喝一样,非得在这几天之中补偿回来,于是变本加厉地行乐。这十天所花销的内帑比往年二十天花费的还多。因此一些原本也支持勤俭的官员见了,纷纷埋怨程亦风、臧天任办事不力。程、臧二人真是有苦说不清。
到了正月十六,节就算是过完了。不过竣熙给程亦风下了帖子,说邀请他到东宫赏报春花并饮酒作诗,以这个小小的“家宴”来感谢他过去一年对自己的指点,并希望来年朝会上继续得到他的辅佐。
程亦风感觉,这决不是“谢师”这么简单,因为自己没有太傅的头衔,跟竣熙的私交也不深——尤其,当他看到帖子上附带把公孙天成和臧天任两位都请上了,就猜测大概是这位好心的少年想就“勤俭过年”半途而废之事道歉吧。因跟臧天任说了。后者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事怎么能怪太子殿下呢?”
公孙天成道:“老朽却以为不是道歉——否则把老朽附带上作什么?二位大人的‘勤俭过年’,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啊!”
“那或许还真是家宴了。”程亦风道,“我倒也早想向太子殿下为先生求个一官半职,这次倒是个好机会。”
公孙天成道:“大人有此心,老朽感激得很。不过老朽已经决心白衣终老,这事不提也罢——况且,依我看,这也不是饮酒作诗的家宴,而是请大人去唱戏呢!老朽是太子找去跑龙套的。”
“唱什么戏?”程亦风不解。
公孙天成笑道:“去看了就知。”
三人因一起到东宫来。
这年南国是暖冻,未下一片雪,才正月,报春花已开得一丛一丛,远远看去黄灿灿祥云一般煞是可爱,果然让人忍不住想要写诗吟咏一番。不过,诗情才起,却看到冷千山、向垂杨、董鹏枭和鲁崇明四人像是市井里牢不可分的泼皮帮派一般并肩而来,程亦风的全部兴致便被打消。
“看,太子殿下是请大人来唱《将相和》的呢。”公孙天成在一边轻声笑着说。
“真亏先生还笑得出来!”程亦风几乎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是太子好心安排,大人怎么能不唱呢?”公孙天成道,“大人放心,不是还有老朽这个跑龙套的在么?他们弹劾大人的那些折子都是老朽答辩的,回头自有老朽应付他们。”
“多谢,多谢!”程亦风如蒙大赦,眼见着冷千山一行气势汹汹朝自己这边来了,四下里一望,看到竣熙正在花丛中和馘国的景康帝说话,就赶紧拔脚跑过去和二人问好,以为掩饰。
景康帝自从来到了楚国就过着寄人篱下的苦闷生活,宫廷上下虽然还把他称作“陛下“,但是除了落雁谷一同逃生的几个亲兵之外没人把他当成一国之君。程亦风算是同他共过患难的,见面自然欢喜:“程大人高升,我还一直没有机会道贺。恭喜。”
“他高升自然是应该向他道喜!”冷千山冷人已经撵了上来,“不过对百姓来说就不知是喜是忧了!”
竣熙的本意是要做和事老,当然不能容他们继续说下去,赶忙打岔:“今天我们只谈风月,不论经济——军国大事,都留到明天朝会上去。违者要罚酒。来,大家先来赏花作诗!”
冷千山当然不怕罚酒,却不想扫太子的面子,就扭头看看他的党羽们有何见解。只是,他们这边厢还未决策,那边竣熙请来劝驾的几个官员已纷纷开始尽责地缓和气氛了——搜肠刮肚找些古今吟颂报春花的诗文,什么“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文官生搬硬套,武官绞尽脑汁,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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