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宅不合你的意么?”皇帝的脸色晦暗不明,声音阴森地问。
“没有。”沉舟低着头说。
“你喜欢秋叶山居的什么,可以传话来宫里,朕什么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该三更半夜跑来与墨雪私会。”皇帝咬着牙,说,“你是宗室子弟,墨雪是闺阁女子,男未婚女未嫁,你们把皇室颜面当做什么?”
“是我的错,是我在晋王宅住不习惯才偷偷跑回来。”沉舟一口认下,说,“陛下息怒,我现在就回去。”
“是吗?朕看却不是这样。”皇帝的目光落在楚识夏身上,锋利如刀,“墨雪,你说。”
楚识夏被所有人注视着,饱含深意的目光犹如山岳,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伏首在地,道:“晋王殿下认生,故而屡屡返回秋叶山居。臣不能规劝,实乃过错,请陛下责罚。”
皇帝一言不发地将茶盏扣在桌上,起身靠近楚识夏,沉舟下意识地往侧边挡了一下。皇帝为沉舟静默的阻拦停滞片刻,楚识夏暗自扯了一下他的衣摆,他才僵硬着脊背让开。
“抬起头来,看着朕。”
楚识夏直起身子,与皇帝对视。
皇帝凝视楚识夏脂玉般细腻的脸庞半晌,发出一声嗤笑。
“朕平日里只当你舞刀弄枪,没有寻常女儿家弯弯绕绕的心思,忘了你的母亲是个出身不明却能攀上云中楚氏的人。”皇帝尖锐地讽刺道,“阿臻是皇室宗亲,岂能容人纠缠魅惑?”
楚识夏听着皇帝一口一个“阿臻”,只觉得陌生又好笑,面上却不露半点。楚识夏静静地听着皇帝的训斥、羞辱,字句间都是责难楚识夏勾引沉舟,令他们父子离心。
可是从未靠近的心,从何说起离合。
荒谬得令人忍俊不禁。
楚识夏宠辱不惊,沉舟衣袖下的手却攥得死紧,掌心被指甲掐出一圈血印,腕上青筋暴跳如蛇。
楚识夏越是沉默,皇帝越是愤怒。皇帝要在楚识夏的脸上看到不安,看到恐惧和臣服,才能彰显他至高无上的皇权,才有能绝对掌控住亲生儿子的信心。
皇帝心中的火越烧越旺,猛地抬手挥向楚识夏的脸颊。
皇帝的手停在半空,骨骼发出一声爆响。
“白臻,你要造反吗?”皇帝头一次对沉舟动怒。
“臣不敢。”
沉舟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已经快气炸了。楚识夏从小到大,祠堂跪过无数次,教鞭抽过手心无数次,独独没有被打过耳光。李卿白没有,楚明彦没有,楚明修更没有。
沉舟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但陛下有一句话说错了,臣不得不纠正。陛下看看我和她的脸,若论勾引、蛊惑,也是我自甘下贱地勾引楚识夏,渴求她的目光与垂怜。陛下口中那个心机深沉、恬不知耻的人,从来都是我。”
皇帝怒极反笑,连道三声好,后退两步指着沉舟道:“你为了维护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要这么和你的父亲说话么?你是朕的儿子,怎么能与她一样自称臣子?你甚至没有叫过朕一声父亲。”
“陛下有很多儿子,”沉舟冷淡地说,“只要陛下愿意,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叫您父亲。并不差我一个。”
楚识夏本不欲在皇帝面前彰显沉舟对她的服从,打定主意一言不发。可沉舟的话越说越过分,楚识夏不得不低声道:“沉舟,别说了。”
“让他说。”
皇帝咬牙切齿道:“朕倒是要听听,他还有什么想说的。朕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认回来,你就是这么看待朕的?在你眼里,朕这个九五之尊、生身父亲算什么?”
沉舟却姿势板正地叩首道:“儿臣言行无状,请陛下责罚。”
他礼仪学得粗疏,即便伏地行大礼,脊背也是笔直的一条,像是不驯的兽。
——
皇帝把沉舟带回了未央宫,一路上无论皇帝说什么,沉舟都一口认下,唯独和楚识夏相关的只言片语,一个不好听的字眼都不能忍。皇帝被这个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的儿子气得头脑发昏,一进未央宫便摔了东西,命人杖责。
“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唯独楚识夏不行!云中楚氏何等声望,麾下精兵强将无数。你若与她纠缠不清,太子如何能容你,朝臣如何能容你?”皇帝气得两眼发红,胸口不住地起伏,道。
那究竟又是因为谁,才让太子和朝臣都不能容我?
沉舟望着盛怒的皇帝,在心里反驳,如果沉舟只是一个藉藉无名的江湖客,那么沉舟与楚识夏两个缠绕着生长在一处的名字根本不会在朝堂上掀起任何波浪。
但沉舟也明白,不能再触怒皇帝,于是亲手解开衣衫,道:“陛下只管责罚。”
沉舟的衣衫总是高领,似有若无地遮住喉结下的部分。衣衫如流水般尽数褪去,暴露出白玉般的身体,却令行刑的羽林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前胸、后背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的伤痕,仿佛粗暴的工匠在玉石上留下的凌乱刻痕。最为触目惊心的是他喉咙上狰狞的白色伤疤,让所有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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