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的时候,司马清派人来通知谢渊去太初殿谢恩。
二人虽说都从长乐宫出,却在太初殿殿门口才顺利见面,可见司马清是真的要和谢渊划清界限。
“公子,您再等等吧,陛下说等太子殿下来了,再召您进去。”
内侍卢九卿见他病弱纤纤,实在不忍让他在寒风中久站。
谢渊摇摇头,淡声道:“我无妨,公公不必担忧。”
自幼曾祖父便教导谢渊要用心侍奉太子,他不敢怠慢,记得真切。
然而这位太子不喜拘束,用陛下的话说就是顽劣不堪,需加磨炼。
于是在他十岁那年就将他交付给南境守军统领卫修卫大人教导,远离京城。
自那日后,谢渊便再没有见过司马清,连书信往来也没有。
谢渊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一会,听卢九卿道:“谢公子,陛下召见。”
他这才回过神来准备进殿,却被一道身影撞了一下险些摔倒,幸亏有卢九卿扶住了他。
“你走路怎么如此莽撞?!”来者低声呵斥。
谢渊一脸委屈,明明他才是被撞的人,怎成了他的不是。
抬头望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玄黑衣袍,面容冷峻英挺,浑身透出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势,竟是……司马清!
“太子殿下恕罪。”谢渊拱手施礼。
司马清目光从谢渊苍白的面颊掠过,随即移开,并未多作停留。
谢渊有感司马清态度不复从前,心下感触,叹息一声走入大殿。
太初殿上,晋临帝坐在龙椅上,眉宇间是盖不住的沧桑。
虽不到四十却已风霜满面,鬓角已经斑驳。
“渊儿,你脸色不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御医来瞧瞧?”晋临帝担忧询问。
谢渊垂首,恭敬行礼道:“多谢陛下关心。”他顿了一顿,“我身子无碍,就不劳烦御医了。”
晋临帝明显不信,看向司马清,“渊儿你当真无事?”
“他能有什么事,好吃好喝的,在宫里耀武扬威。”司马清见状把话抢过来:“父皇不必挂怀。”
晋临帝略一沉吟,吩咐宫人,“传旨太医,进殿请脉。”
司马清闻言微微蹙眉。又不好发作,从小都是这样,父皇对谢渊格外上心,只要他稍有不适,便弄得阖宫不得安宁。
司马清认定了谢渊是故意在晋临帝面前装可怜,脸上写满了厌恶。
谢渊心绪复杂,看着宫人离开,深吸一口气。
他素体虚弱,不宜动气,这才是大婚的第二天,他的心情起起落落,还丢失了爹爹的玉佩,心中郁结难舒,真不知这样的日子还可以坚持多久。
最难的是司马清压根不信他身子不适,甚至还觉得他矫情,他料到了,却还是忍不住难过。
不多久,太医匆匆而来,对晋临帝跪拜行礼后,起身向谢渊伸出手,“太子妃殿下,请把手递给老臣。”
“嗯。”谢渊将左手放置太医掌心。
半晌后,太医收回手,轻抚须髯道:“启禀陛下,太子妃体虚气弱,心结难舒,恐有早衰之兆啊。”
晋临帝大惊,连忙追问:“那该如何治疗?”
太医犹豫了一瞬,斟酌道:“若是静心调养,好生伺候,许还能有所好转。”
晋临帝闻言瞪了司马清一眼:“你到底做了什么?这才成婚一日,渊儿的身体就差了这么多!”
“陛下,与太子殿下无关,是我……自己……”
谢渊试图替司马清辩解,司马清却不领情,怒道:“谁要你假惺惺,你就会装可怜。你自己和父皇说,我亏待你了吗?总是一副病秧秧的模样,真是晦气。”
此话一出,晋临帝想起了那抹虚弱的身影,瞬间怒火攻心。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病殃殃的晦气!你简直不可理喻!给朕跪在这,朕不许你起来就一直跪着。”
晋临帝拂袖而去,司马清将所有的不快都算在谢渊头上。
“现在你满意了吧。”司马清冷笑道:“父皇因为你对我大加斥责,还罚我跪在这里。”
“我没有……”谢渊想这样说,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化作一声哀叹。
御医见他这般忧虑,劝道:“太子妃不宜忧思过虑,还是回去休息吧。”
司马清瞥了他一眼,“滚!都是些陪着他开锣唱戏的狗奴才,本宫见了就恶心。”
他这话表面是骂御医,实则是在说谢渊装病。
谢渊不明白他为何一口咬定自己是装的,也根本无从解释。只是默默的陪着司马清。
司马清一直跪着,直到夜幕降临,谢渊始终在一旁陪着他,就和小时候晋临帝罚他跪时一样。
可如今谢渊身体不适,已然站不住,他咬牙坚持,额上渗出汗珠。
“别再勉强自己了。”司马清皱眉,“父皇都走了,也不知演给谁看。”
谢渊看了他一眼,苦涩的笑容浮现在苍白的脸庞上。
夜里寒凉,司马清冻僵了腿麻木,但晋临帝还没叫他起来,只能硬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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