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贺这样,倒也让人羡慕。”梅宥宁笑着颔首,侧头瞧向赵麒,“之前听人说,瑞之在经论国策方面有很高的造诣,学政大人也是欣赏的。可在我看来,这一手的棋艺更让人惊叹。明明你才弱冠之年,我痴长这十几岁,倒像是白活了。”
“宥宁兄谦虚了,今日这一局能打平,也是我侥幸。”赵麒躬了躬身,摇头道。
“别的都能侥幸,棋盘上的胜利,却不是靠着侥幸就能得来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并非夸张。围棋对弈向来最能考验人。我能有今日的棋力,靠的是三十多年的钻研,瑞之呢,靠得是什么?”
赵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深,随即他扯了扯唇角,道:“我靠的是围棋十决。”
梅宥宁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围棋十决?”
陈晋封与宋君贺四人也愣住,随即都忍不住笑出声,“这围棋十决谁不知道?若靠着这,就能赢了宥宁兄,那才真的是见鬼了。”
“围棋十决是前辈高人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真正领悟透了,无论对手棋力高低,棋局如何复杂,总能应对自如。”赵麒面色严谨,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梅宥宁瞧见他的神色,若有所思,“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势孤取和。围棋十决,稍微懂得棋艺之人,都能倒背如流。但在真正能将其领悟透了,运用到对弈之中的人,少之又少。”
赵麒垂眼,淡淡的道:“因为当局者迷,人在局中,很难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所处的局势。而看不清局势,应对之时,自然就会出现疏漏和偏差。”
“可是你做到了,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梅宥宁抬眼,盯着赵麒道。
“不,我没有。”赵麒面色不变,否认。
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屋内便呈现出了几分古怪的安静。
陆奉安不着痕迹的打量梅宥宁半晌,打破这份安静道:“宥宁兄真的已经三十七了?看你的长相,却是一点儿也瞧不出来。”
梅宥宁收回看向赵麒的视线,歪了歪头,坦然的笑道:“可能是因为我这三十几年都过得太安逸的缘故?”
“呵呵,宥宁兄真会开玩笑。”陈晋封笑出声,回过神来活跃气氛。
赵麟突然觉得刚才这个梅宥宁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便多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陆奉安眼底飞快的滑过一抹异色。赵麟愣了下,再想确认时,陆奉安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赵麟自此留了个心,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默默观察在场众人的神色。
戌时,赵麒等人向梅宥宁告辞,梅宥宁稍作挽留,邀请了他们下次再到棋楼来,便放他们离开。
将人送出门口,梅宥宁环顾清静下来的棋楼,吩咐棋侍道:“收拾好了,便打烊吧。”
说完,他径直往棋楼后面的园子行去。天元紧跟在他身后,“公子,这赵瑞之不过是与您和了一盘棋,您为何对他如此看重?还将您珍藏的岭南香茗拿出来与他喝?我打听过了,赵麒不过是个农家子弟,如今考中秀才,日子才能过得像样些。给这样的人喝岭南香茗,不等于是牛嚼牡丹?”
“你确定他只是个农家子弟?”梅宥宁本没多在意,听到这句时,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确认的问。
天元忙不迭的点头,肯定道:“因为他是这次兰州府的院试案首,又得了学政大人的赏识,今日棋楼中的客人对他的背景身份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更何况,之前对他挑衅的那位朱公子,因为私怨,还在这府城大肆的抹黑他。所以,我稍微一打听,便得了许多信息。”
“这些消息未必可靠,你派人专门去查一查。一个农家子弟,却能一下子闻出岭南香茗,我是不相信的。”梅宥宁继续迈动步伐,一边走,一边吩咐天元,“还有,那个陆奉安,不知为何对我有些疑心和防备,你也遣人查一下他的底。”
“放心吧,公子。”天元领命,躬了躬身便退下去安排了。
梅宥宁一路穿行,经过棋楼后面精致的庭院。走到左右僻静处,伸手推了推毫无异样的围墙,一扇门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他走进去,门阖上,恢复成平整的围墙模样。
而梅宥宁,却是从棋楼消失,直接进入了棋楼旁边那间冷清的玉器店的后院。
*
丰乐县,赵芸通过陈经纪,拿下了辅政街的一间中等面积的铺面。铺面自带一个后院,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院中还有一口水质不错的水井。
赵芸瞧了环境,当即就定下了。之后就是办手续,到府衙里登记备案,不到一天的功夫,这铺面,便到了赵芸的名下。
“芸丫头啊,你在县城里置办铺面没错。不过,你是要租出去,还是自己经营?”今日正好是周叔来城里送菜的日子,赵芸便让常乐赶着马车与他一道进了城。赵芸在手续办妥之后,就让常乐去通知了周叔,此时两人正坐在铺面后的院子里一边歇凉,一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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