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千澜在闹市阻止学子示威,并将煽动学子闹事的刘李二人缉拿,因此名声大噪后过去十二个时辰,永定四年除夕之日的晌午,京城百姓迎来岁末的最后一件八卦事。
起因不详,缘由不知。
只知文清侯府那位刚升任大理寺少卿的五爷,亲自带着人将沈家六爷押送到大理寺。
文清侯尚在诏狱刑讯中生死未卜,沈家六爷又被自己的亲堂兄押送入狱,但这个年,文清侯府算是不用过了。
千澜听闻这个消息时,皇城派来传旨的中官刚回去不久。赵霁被册立世子,府里的长辈少不了一些立世的长篇要叮嘱,她一点都不想去这样的场合,于是在揽月居摊着看话本子。
廖瑜因看到她不忍直视的字,从自己的书房翻出两支上等的小狼毫,用盒子装好,寻过来要教她写字。
念娘紧跟着他走进来,消息灵敏称得上是京城百事通,她茶水都没来得及喝,进门就嚷:“澜姐姐,我将才听厨房采买的仆妇说,沈大人将自己的堂弟给抓了。”
“嗯?”
千澜看过来。
廖瑜脚下一停,“哪个堂弟?”
沈寂的堂弟确实挺多的。
念娘道:“沈家六爷,沈宽!”
两人一齐愣住。
“沈六爷,我却也听学院里的同窗们提过,此人原是走科举这一条路,只是侯府里的人似乎不愿他入朝,他便回家学理庶务,性子并不激进反而温顺,不像能犯什么过错的人,这个节骨眼上,沈大人怎么会突然将自己的这个弟弟下狱?”
廖瑜有些想不通,又想起如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不免猜疑,“难道这也和近日的军田案有干系?”
千澜适时想起前几日与沈寂谈论,他提起破这盘僵局的法子。
可是这和沈宽能有什么关系?
她也想不通,但如今她能断定的是,文清侯府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们却没有过多的向沈寂施压,可见沈寂押走沈宽,手里是一定握有他犯罪的证据的。
“此事表哥怎么看?”
廖瑜将手里用锦盒装着的狼毫笔搁在书案上,看向她,垂眸想了下,“我也不知,但军田案到如今已是进退两难,若再无进展恐怕不好向皇上交代,沈大人却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押走沈宽……莫非,能打破现有僵局的人就是沈宽?”
“文清侯被牵扯,但侯府的庶务却是由沈家五老爷和六爷沈宽掌管,若此事是沈宽以文清侯的名头做的,也就说的通为何沈大人会这么做了。”
“但无论此事文清侯府在其中充当怎样的角色,我私以为,他们都不无辜,孙啸虎在诏狱咬出那么些大人,锦衣卫一个不落皆数收押,他若是在胡言乱语,锦衣卫不见得愚蠢到听信罪犯一面之词,但真假参半的供词,就迫得锦衣卫只能尽数审讯。”
念娘听得表面,立即道:“所以沈大人抓沈宽,是为了救文清侯?”
千澜应她,“大概……但能不能救文清侯,也要看他与这件事情牵扯多深。”
而后又向廖瑜道:“表哥的意思是,孙啸虎咬出的这些人,真真假假,他最开始想的就是搅乱这个朝堂?”
“我了解不多,只能这样猜。”
再多的,千澜也不想去忧思。她只是在担心沈寂。
今儿是除夕,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她不信文清侯府还会容忍他好生的过完这个年,一想到沈寂会被侯府厌弃,连一个阖家团圆的年都不让他好好的过,她便觉得不自在。
她并非是希望侯府能接纳他,那个自他幼时就不曾接纳过他的家族,如今的沈寂也用不着他们垂怜或是关爱,她只是觉得,他不该被这么对待!
“你在想什么?”
廖瑜见她久未言语,开口问道。
千澜缓缓吁气,“我在想要不要去买点菜和肉,再叫上郑二哥他们一道,今夜我请大家吃锅子。”
略顿,她又道:“去黎安巷。”
念娘立即瞪大了眼,“姐姐,今儿可是除夕!”
是啊,是除夕。
……
下晌才停不久的雪伴着凛然的寒气席卷,顷刻间全城再度素白,雪落在手掌立即化作雪水,冰冷侵入骨髓,也让人冷静清醒几分。
沈寂收回接雪的手,顺势搓了搓,望向身后的大理寺狱门口,狱卒正在门口不安的侍立,觑见他神情平淡,心里的惧意却一点都不肯少。
眼前的人,长身玉立,面容瞧上去温文尔雅,可……
见他看过来,两个狱卒立刻默契地低下头。
“无论用什么法子,在初五前撬开他的嘴,手上得力些,别让人死了。”
沈寂说话时和他的周身气质大体一致,都很温和,但此刻话里的意思却让人如同落在结冰的河里,正在承受刺骨钻心的寒意。
直到他离开,两个狱卒才相视一眼开始开口:“这位沈大人……心是真狠啊!”
另一个附和他,“谁说不是,他将将进去半个时辰,嫌犯腿已经被废了一条,到底是他的亲堂弟,还是从哪里来的仇人?寻仇也莫过于此了!”
“这头沈大人已下了刑讯的令,可里头关押的却又是文清侯家的公子,打或不打都得罪人,咱们如何是好啊?”
“啧!”那人无奈摊手,“真是贵人打架,小兵阵亡!”
两人陷入为难。
沈寂回到公事房,除了他另外还有大理寺左寺丞在,见他进门,立即站起来,朝他作揖施礼。
沈寂在门口回礼,才走去自己的位置。
寺丞名唤周寻,素来是个话唠,每每在公事房,便只听见他一刻不停歇的说话,从经纶到市井,有时甚至能和伍六七聊上大半日。
今日的他自然也不例外,在侧目打量了两眼沈寂的脸色后,他终于拿捏好语气开口,“听闻沈大人今日将贵府的六爷缉拿,恕下官属实好奇,不知大人此举,何意?”
大概他是想问他为何对自己的堂弟下那样的狠手。
沈寂琢磨他的话,蓦地笑起来。
但他并不打算现在告诉他。
因为解释起来,有点儿麻烦。
“往后你会知晓的……你只需知道,我待沈宽如此,是因他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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