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川出去之后,沈莺歌吹灭了屋中烛台,和衣躺上床榻。
屋外,乌云缓缓遮蔽了天边圆月。
最后一丝光亮收拢的同时,埋伏在附近的锦衣卫重新隐匿回阴影中,刚才那声猫叫就是他发出的,用来提醒屋内的人目标出现。
不远处,鳞次栉比的房屋之上,一道白色身影如蜻蜓点水般穿梭在高低不一的屋顶上,起落间身影飘忽,时隐时现。
不过片刻,白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
他像是出没在陷阱边的猎手,一点一点靠近即将被捕获于掌心的猎物。
远远瞧去,白色须发蓬乱无章,衬得一颗头颅硕大无比,似是与肩同宽。
除面部之外,他的整个头连同脖颈都被毛发包裹其中,寒风拂过,白色毛发于暗夜中飘飞舞动,如同张牙舞爪的触手。
乌压压的云层被风推开,月光倾泻。
冰冷的光线下,一张色彩艳丽的傩面具显的十分怪诞荒离。
他走到门边,抬手轻轻搭上门缝。
门扇打开的声音在四下无人的黑夜里格外清晰,吱呀一声,他有些意外的停顿了一下。
沈莺歌躺在床上,屏息凝神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门开时她皱了皱眉。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一缕白色烟雾从打开的门缝中被吹了进来,令人困倦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直到屋内的呼吸声渐渐沉下去,白影才推门进入。
床上,沈莺歌侧卧而睡,只留给外面一个随呼吸均匀起伏的背影。
白影走到床边,伸手握上她的肩膀将人翻了过来。
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就要转身逃离,却被床上的人先一步抓上手腕。
沈莺歌从床上坐起来,冷笑道:“不是来带我走的么,跑什么?”
白影并不回答,一抬手,大把白色粉尘在两人中间砰然散开。
沈莺歌瞬间偏开头,就在她闭眼屏息的功夫,对方已经甩开她的手逃了出去。
“抓住他!”
沈莺歌挥散烟尘追了出来,白影一个纵身,就已从院中跃了出去。
孔川与守在附近的另一个锦衣卫率先追上,沈莺歌紧随其后。
刺骨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沈莺歌眉头紧皱,心中直觉异样。
之前在查案的过程中,她就根据卷宗记录以及戚姜和赌徒的证词猜测过,行凶之人的身手应该不错,尤其是轻功。
此人不但要能在雍景城内来去无踪,避过宵禁后巡逻的卫队,还要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郡王府,夺走一个丫鬟的性命。
可今日这人,纵然也有些身手,却与她推测的相差不少。
几个起落之间,沈莺歌三人与那白影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她抬手在腰间一摸,一枚闪着寒光的燕尾镖便落于掌中,凝神聚力,飞镖脱手而出——
月光下,冷光一晃,逃在前方的白影脚腕后顿时迸溅出一道血花。
对方闷哼一声,身形不稳,嗵的一声从房顶上滚了下去。
沈莺歌足尖一点,提气掠过前面两人,率先赶到白影身边。
对方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脚腕后渗出的血迹渐渐染红了他的衣角。
沈莺歌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跑不了了。
方才的声音也吸引来了附近巡逻的卫兵,他们远远地大喝一声。
“什么人!”
孔川落地后,见沈莺歌守着白影,转身朝卫队走了过去。
他掏出腰牌亮到对方面前:“锦衣卫抓人,一早已与京卫所报备过。”
那几名卫兵互相对视一眼,拿过腰牌细细查验了一番,才还给他。
领头的朝孔川抱拳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几位抓到人后还请尽快离开。”
“好。”
卫队的人离开后,孔川走回沈莺歌身边,只见白影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揭开,里面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
只是此时这人却紧闭双眼,气息全无。
沈莺歌蹲在白影的尸体旁边,眉头拢起:“我适才用暗器只伤到了他的脚腕,但他却……死了。”
孔川登时一惊:“什么?”
另一名锦衣卫叹了口气,补充道:“刚才我和老大是一起走过来揭开他的面具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奇怪的是……除了脚腕处的伤痕之外,他的身上再无外伤了。”
“那会不会是因为不想被我们抓到,所以服毒自尽了?”孔川问道。
沈莺歌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身上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若说是用了什么死后也了无痕迹的毒药……我觉得说不通,即使他的身手并未达到我们之前推测的那般,但若奋力一搏也不是没有逃脱的可能,怎会如此轻易自尽。”
寒风呜咽着穿过他们所在的小巷,面具上连着的毛发随风飘扬,如同活物。
“该不会……他早就死了吧。”孔川咽了口唾沫,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平时做事办差都十分可靠,唯有遇到这类诡异之事时,常常一惊一乍。
沈莺歌习以为常,她连头都懒得回,指着尸体的脚腕道。
“你见过死人流血的么?”
似是察觉到她的无奈,孔川顿了顿,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岔开话题。
“其实刚才追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虽说我们抓到他是迟早的事,但这也……太快了,顺利的让我感觉不太真实,他这样的身手是怎么溜进郡王府行凶杀人的?”
沈莺歌默然不语,将那躺在地上的尸身翻了一面,试图从上面找到其他端倪。
她将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伤口,再要往下查,就只能送去给仵作验尸了。
但他们今日布局,若是查不出眉目,只怕不好交代。
正在这时,隐藏在尸体后颈衣领下的一个红点引起了沈莺歌的注意。
光线昏暗,只依靠月光根本看不清,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凑了过去。
摇曳的火光下,一点不足芝麻粒大小的红点印在尸体后颈靠下的位置。
孔川试探道:“可有何异常?”
“有一颗像是红痣的东西,但是……”沈莺歌凝目凑近:“我总觉得这人的颈椎骨长得有点太过凸出了。”
她话音未落,只见那块凸起的颈骨在火光映照下,微不可查地蠕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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