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明朗,微风习习。
等收拾好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情形,沈莺歌身上也沁出了一层汗,伸手一摸,就连后颈也湿漉漉一片。
她揉着肚子往回走,刚一踏出树木遮蔽的范围,容久便掀起眼帘朝她看了过来。
“你不舒服?”
没有委婉试探,他直白地挑明了沈莺歌现在的状况。
她摸了摸鼻子,避开了对方探究的视线:“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腹痛,可能着凉了吧。”
容久没有说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并未及时收回。
回来的路上沈莺歌顺便捡了些木柴,她走到火堆旁哗啦啦地往下一扔,席地而坐:“该你去休息了,有我看着,你放心睡吧。”
轻轻“唔”了一声,容久垂眼收回视线。
还不等沈莺歌庆幸自己蒙混过关,对方便又看了过来。
她表面稳如老狗,实际上慌得一批,只好打开水囊,借由喝水的动作掩盖自己的心虚。
“我腿麻了。”容久说。
“……啊?”沈莺歌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呆呆地看向他。
火光映在琥珀色的眸子里,容久唇角微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腿麻了。”
他仍坐在沈莺歌离开前的地方,背靠着树干,一条腿自由舒展,另一条随意曲起,胳膊搭在膝上,气定神闲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腿麻了应有的反应。
静了片刻,沈莺歌倏地一呆,隐约想起了些什么。
她记得自己醒来时,似乎是睡在……容久怀里的?!
这一认知顿时让她双颊火烧似的发起烫来,她当时半梦半醒,注意力又全被身体状况吸引过去,直到现在细细回想,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当时的姿势有多暧昧。
她差不多把半个人都挂在人家身上了啊!
火光照耀下,沈莺歌原本因腹痛而略显苍白的面色一点点泛出薄红,到最后,连耳朵尖都被染上羞色。
她睡了多久?
怎么滚进对方怀里的?还是容久故意……不对不对,他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思来想去,沈莺歌终是认命地垂下肩膀,认命道:“我可能是睡蒙了,所以把你当成……不过多谢你!”
没有一巴掌把她打醒。
容久点点头,掩唇打了个哈欠:“你的歉意我收下了,还有呢?”
还有?
怔了一瞬,沈莺歌立即扯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凑过去:“要不我给您按按?”
说着,她抬起双手,在虚空中做了个抓捏的动作。
联想到之前在东厂的那次按摩,容久双臂交叠抱在胸前,轻轻阖上眼,俨然是一副“开始吧”的姿态。
这次是自己理亏在先,沈莺歌没有再想上次一样故意加重力道捉弄对方,她抬手搭上对方的大腿,以不轻不重的力道开始揉捏。
衣裤下包裹的双腿修长有力,肌肉紧实,直白来说……手感不错。
刚开始容久确实是抱着几分逗弄的心思,同意了对方的提议,但当沈莺歌的体温顺着双手从腿部传来,他习惯性翘起的嘴角缓缓放平,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相当放松的状态中。
在遇到这个人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有体温的活物了。
以前若是不小心碰到别人,那种停留在皮肤上挥之不去的触感和热度不但会令他心中排斥,严重时就连身体都会出现异常反应。
直到……那次他们被困郡王府密室时,沈莺歌误打误撞将他从噩梦中唤醒。
刚开始他只能触碰对方,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现在偶尔也能抚摸马匹,或是抱起宫里娘娘养的那只狸奴了。
从两人在郡王府初遇,到后来共同经历的一幕幕画面在容久脑海中缓缓飘过。
他在回忆中奇异地安定下来,倦意泛起涟漪,任由自己沉没之前,他想的是——但愿今晚不要再做噩梦。
——
天光破晓。
容久睁眼时尚未完全清醒,睡意弥留在他眼中,拖出茫然的尾巴,显出一副平日里绝不会见到的毫无防备的模样。
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就如潮汐般从他眼底褪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过去的数千个日夜,大多都被噩梦纠缠,偶尔疲惫不堪时也只能陷入浅眠,从来没有像过去的这两个多时辰一样睡得如此安稳过。
几乎扫清了这段日子积攒在体内的疲惫。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看起来昨晚这简陋的野外,要比东厂里柔软的被褥更令人安心。
清晨的风像是被洗刷过,混合着四周的草木清香窜入鼻息,吹散五脏六腑中凝滞的浊气。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沈莺歌把药丸匆匆往嘴里一塞,转身朝他走过来。
“你醒啦?我烧了点水,要不要喝点?”
嘴里这么问着,她手上却已迅速倒了些晾好的温水递过去。
容久默不作声地接过去喝了,他垂眼时,偏浅的瞳仁被纤长睫羽半遮半掩,看得沈莺歌特别想伸手去撩拨一下,试试手感。
不过她最终还是凭借自己傲人的自制力忍住了。
为终结自己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没出息行为,她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看那条河里有鱼,我去打一条来。”
她正欲起身,却被容久拉住手腕。
他转向拴着马的地方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行李里应该有,你去看看。”
沈莺歌露出费解神色,什么叫“应该有”?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疑问,容久好心情地多解释了一句:“行李是逐暖准备的。”
“明白!”沈莺歌顿时一扫疑惑,兴冲冲地走向踏雪乌骓。
而在她身后,容久有些不满地拧起眉,睡了一晚的好心情被另一种酸涩憋闷的情绪取代。
他想,怎么感觉比起自己,应歌似乎更信任逐暖?
而成功从容久行李中找出几包干粮的沈莺歌对此无知无觉,除了几张面饼外,她还找到几样糕点,这些全部被分门别类地用油纸细细包好,足见准备之人的妥帖。
沈莺歌暗暗感慨,真是贤内助啊,逐暖。
然而她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容久明知包袱里可能有干粮,为何昨晚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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