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都收拾完毕,已是二更天。
姜嬷嬷那边早已熄灯睡下。
乌云遮蔽了月光,又不知何时起了风,裹挟着山间潮湿的泥土气息吹进村落。
要下雨了。
本来沈莺歌还在担心晚上下雨屋顶会漏水,想着要不要找几个盆来接一下,然而等她走进屋里才发现——屋顶竟然已经补好了。
想到刚才坐在房顶“赏月”的容久,她顿时了然。
只是——
她猛地扭头看向他:“你……我洗澡的时候,你不会就在上面补屋顶吧?”
容久褪下外袍,不以为意道:“不是你说的多劳多得么?”
沈莺歌张了张嘴,她是说过这话没错,但这人听话的时机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似乎是她的沉默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把外袍随手搭在一边,回头看她,唇角挂着一丝打趣的笑。
“怎么?你我都是男子,你难道还不好意思?”
沈莺歌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我之前说过……我是断袖,与寻常男子不同,不喜欢被人看着。”
“何时说的?”
“在桐花小筑的时候!”
容久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轻轻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好心去给你传话,还帮你拿了衣服,结果你把我赶出去了。”
沈莺歌本就不甚高涨的气势顿时偃旗息鼓。
她嗫嚅道:“后来不是给你解释了吗……”
容久轻笑一声,倾身凑近:“解释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做什么?”
没想到几个时辰前说过的话还能还回来,沈莺歌逃避似的往被窝里一钻,留给对方一个后脑勺。
“明天还要出去寻访灾情,早点休息!”
说完,她便阖上眼准备入睡。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容久也只是想借机逗逗她,并未打算深究。
没再听到回应,沈莺歌正要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就感觉背后的被子被人掀起,而后床往下一陷,窸窣声一停身后多了个人。
她猛地回头,迎面便是容久离得格外近的脸庞。
“你怎么也上来了?!”
侧躺在她身后的容久轻笑一声,顺势撑起脑袋,如瀑长发从他肩头垂落:“不睡这儿,你让我睡哪儿?”
沈莺歌指向他身后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那不是给你铺好被子了吗?!”
屋子中央,由两张方桌拼成的简易床榻上铺着被褥,其中一边还放了个荞麦枕头。
“我睡在那腿都伸不开,反正床也不小,一起睡吧。”
他这话说得确实没错,这张床原本就是姜嬷嬷家两个儿子睡的,所以让木匠打的时候就比一般床要更宽一些。
沈莺歌看了看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又看了看余光里,藏在雪白中衣下半遮半掩的结实胸膛,登时如鲠在喉。
她颤声道:“那,那我去睡!”
然而还没等她坐起身,就被人一把捞回了被窝。
容久兴致盎然地瞧着对方绯红的双颊,欣赏了片刻,瞪大的乌黑瞳仁里盈着一汪烛火,像是一只受惊的狐狸。
要是另一只眼睛没有伤就好了,他想。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慢条斯理道:“躲什么?我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又不能对你做什么,还是说……”
拖长的尾音暧昧缱绻,他弯起状似桃花的眸子笑了笑:“你在期待什么?”
沈莺歌看不到自己红得几欲滴血的脸颊,隔着被子,她都似乎感觉到了箍在腰间那只胳膊的温度。
“没,没有!”像是碰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她把腰上的手扒拉开:“我是怕……怕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万一碰到你怎么办?!”
“哦——”容久故作了然地点点头,深以为然:“那确实,在淮州那晚你就滚进了我怀里,要不是我拦着,差点就让你得逞了。”
什么得逞了!
不会用词可以不用!
沈莺歌暗自腹诽,忿忿不平道:“那我说我去睡桌子,你又不让!”
容久轻笑了声,松开撑着脑袋的手躺下。
“你不是肚子疼吗?晚饭后我还看见你吃了药。”
他躺下来便正对着沈莺歌耳边,难得正色的柔和声线与温热气息一同拍打在她耳朵上,激起半身酥麻。
沈莺歌往里躲了躲,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吃的是止痛药,因为有时来葵水疼得厉害又不得不去当差,便让云岫帮忙配了一瓶。
这几天她也都是避开容久吃的,却没成想还是被发现了。
见她不说话,容久敛起笑意:“疼得厉害吗?若实在不行,明日我们先去看大夫。”
沈莺歌往被子里缩了缩,对方身上清冽的熏香味萦绕在鼻息间,让她一时说不出搪塞的话。
“不,不用了,我心里有数,过两日就好了!”她朝里一翻身,逃也似的阖上眼:“快睡吧。”
落在背后的视线让她如芒在背,但好在容久沉默片刻,终是没再开口。
噗的一声。
弹指间,烛火应声而灭。
——
第二日。
在旁敲侧击地问过姜嬷嬷附近哪里受灾最重后,两人随便找个借口便出了门。
他们决定先去城里看看,然后再去姜嬷嬷说的几个村落。
上次霁城的繁华给沈莺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她当时没来得及过多停留,但也想过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再来好好领略一番当地的风土人情。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下次来得这么快。
更没想到,短短月余过去,这里已与她上次见到的样子大相径庭。
繁华表象被连日的天灾毫不留情地扯下,露出下面满目疮痍的悲戚真容。
街上再不见熙熙攘攘的往来人群,也看不到衣着风格迥异的客商,更没有了路边摆摊吆喝的小贩……
取而代之的是几处粥棚,以及瑟缩在角落中衣不蔽体的灾民。
喜欢宦谋卿色请大家收藏:(www.akshuwu.com)宦谋卿色爱看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